“禹叔,爹爹捎回信息了吗?”一回到宫城,织云先问总管向禹,关于父亲的消息。
“今日小姐离开宫城不久,就接到城主的回书了。”向禹自怀中取出城主的信条。
织云看过字条,对向禹说:“爹爹还要十日才能回城,是吗?”
“是,小姐。”
“可爹爹出城前却未曾说明,此趟为何需要耽搁这么久的原因。”
“这个,”向禹欲言又止。“城主回来,必定会向小姐说明原因。”他未多做说明。
织云没有多问,她明白向禹必定知道详情,但他若不说,定有原因。
她回头吩咐小雀:“今日在市集内欠下父老们的银两,快与禹叔说明清楚,尽早把积欠的银两结清了。”
“是,织云姐。”小雀上前,与不明所以的总管说明。
此时,织云已转身走回云轩。
云轩,在偌大的宫城南边,是宫城内最温暖的地方,也是织云的住处。
回到屋内,她脱下大氅,晚膳后,小雀也回屋了。
“织云姐,事情都办妥了。”小雀禀道。
“这就好。今日天色已晚了,父老们的银两,最迟明日会奉还吧?”
“是,禹叔说明日一早就会遣人出去,奉还双倍银两。”
织云点头。
“织云姐,”小雀又开口:“我认为,今日在市集内,你不该将钱给那帮人口贩子。”
“你认为我做的不对,因为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他们得了钱,会绑来更多的浪人,是吗?”
小雀愣了愣。“织云姐,原来你明白小雀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织云轻声说:“可当时那景况,你也瞧见了,倘若我不出钱救人,那些浪人会被活活打死。”
小雀却不认同。“可您这么做,却犯了一样危险。”
“危险?”
“是呀!您一出钱,旁边父老们便说,您是织云城主的小姐。您不该让那群人口贩子还有奴隶浪人知道您的身分,何况——”小雀欲言又止。
“何况什么?”
小雀摇头,叹气。“织云姐,今日是我的错,不该带您越过市集。”
“带我越过市集又为何有错?”
“织云姐,您是真的不知道吗?”
织云笑了。
她的笑容,像生长在断崖边的锦缨花一样,纯白、贞洁又美丽。
织云是所有织云城民共同敬仰的姑娘,更是城民们的骄傲。
她生得太美了!
乌黑的长发像墨一样披垂在腰际与柔软的胸前,白皙柔嫩的粉靥上,镶着一对澄澈、充满灵气的明眸,还有这柔嫩的唇、秀气的鼻、像芙蓉花一样淡粉色的脸颊,如丝绸般馨柔的云鬓……她美得充满灵性,美得不像人间的女子。
世间男子,岂敢觊觎这样的女神?
织云城的男子,像神一样地敬仰他们的织云女,万万不敢逾矩。
可小雀明白,那是因为织云城城民的信仰,使得他们不敢亵渎心目中的神女。
然而除织云城城民外,外邦男子,第一眼见到织云,往往慑于她灵秀的美丽,可再来,他们便会注意到织云娇娜秀致,柔软动人的曲线……
小雀是个女人,就连她,也心动于如此妩媚诱人的娇躯。
即使不去看织云的容貌,小雀也知道,织云城民心目中的女神,看在外邦男子眼中,却是令他们疯狂垂涎的绝美秀色。
例如今日在市集上,那人口贩子淫秽的眼神,还有那奴隶那双可怕的眼睛……
男人!
小雀见到他们像饿狼一样盯住织云的眼神,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织云姐,您别笑,小雀每回见您笑,心里就好担心。”小雀又叹气。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您的笑容太美,我担心——”小雀又不说下去了。
“你担心太美的女子,会为织云城招来祸患,是吗?”她意态安静,轻声道。
“不,”小雀摇头。“您是守护织云城的织云女,您岂会为织云城招来祸患?您不会!小雀只是、只是……”
“小雀。”织云唤她:“你过来这里,在我身边坐下。”
小雀过去,坐下,脸色仍忧虑,为今日之事,隐隐不安。
“你担心太多了。我一直住在织云城内,过去从未出城,未来也不会,你的忧虑不会成真。”
“真的吗?小姐?”小雀喃喃问,显然内心仍存有很大的疑虑。
织云浅笑。
纵然她笑起来是那么温柔,那么恬静,那么水秀……
然这并未让小雀安心。
“这些人口贩子只不过路过织云城,他们不会留下,因为小小的织云城,容不下商贩吸纳钱财的野心。至于那些奴隶,他们只是可怜的浪人,浪人的天性就是漂泊,过不久他们必定会离开,就算留下,漂流无依的浪人,也不会对织云城构成任何威胁。”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小雀心里总不踏实。要是依小雀来看,织云姐能不见外邦人,那就最好不见,总之,今日一切全是小雀的错。”
织云站起来,柔嫩的红唇,仍挂着一抹浅笑。“你一定要说是你的错,倘若这么想能让你安心一些,那么就算是你的错好了。”她走到一列高柜前,扬起玉臂打开柜门,欲取柜内的物品——
“让我来吧,织云姐!”小雀忙站起来,走到织云身边。
织云放下手臂,那撩至藕白玉臂上的纱袖,又褪回皓腕间。
“总有一件事,还是做对的。”小雀取出柜内的玉盒,叹着气说。
她从玉盒内,舀出指尖大小的红粉,撇在一只同样自柜里取出的白玉杯内,兑了些水,调匀,待色泽转为透明,才交给织云。
织云饮下。
那是锦缨果磨成的红粉。
锦缨花极美、极纯,然而锦缨果却怀有剧毒,常人只要沾上一滴锦缨果的汁液,就会立时暴毙,然而如此剧毒的锦缨果,倘若将其晒干后磨成粉,再置放于玉杯内兑水调匀,玉器即能中和锦缨果的毒性,此时由锦缨果磨成的毒粉,便转而变为治疗哮喘症的绝佳良药。
“什么事做对了?”织云问她,轻轻放下白玉杯。
“您出门前穿了一件大氅,那是对了。”对在没有男人的目光,能穿透大氅,亵渎小姐的娇色。
织云看她片刻,要笑不笑。
第1章(2)
“织云姐,您认为我的话可笑?”
“不是。”
“那是怎么了?您不说话,又是为什么?”
织云摇头。“小丫头,你还是想太多了。”
小雀不说话了,她把玉盒与白玉杯收起,仍旧放进高柜内,最后阖上柜门。
“生气了?”织云问她。
“不是。”
“那是为何?”
小雀第五回叹气。“织云姐,小雀只希望,以后您能不能别再管闲事就好?”
织云没回话。
小雀摇头。“我知道,说也是白说。”她回头,取出箱笼内的白色软缎,为玉床上的冰枕,铺上织云城特产的白水缎。
“下回咱们不走市集吧。”织云说。
小雀回头。“对,织云姐,您终于想通了!”她笑出来,脸上忧虑一扫而空。
织云温柔地笑了笑,没再多说话。
她知道自己若不回话,小雀的心便放不下。
但是她并不后悔,今日在市集救人。
她听说过边地的浪人,也见过数名进入织云城卖艺的浪人,她更曾经听见浪人们吹奏出的,如天籁一般悠扬动人的笛声。做为浪人,他们总是四处漂泊,大部分倚靠卖艺维生,过着一餐饱、一餐饥的生活,少部分只能靠乞讨生存,但浪人仍然不愿意安定下来,像寻常人一样,找一份能填饱肚子的正当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