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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是浪人,不待在破庙,还能往哪里去?”小雀皱眉。

  “让他进宫城里——”

  “不行!”小雀急忙反对:“这人来历不明,怎么能让他进宫城呢?”

  “是呀,小姐,咱们只是卑微又贫贱的浪人,岂能进入高贵的宫城?”那年纪稍长的浪人说。

  小雀回头瞪他一眼。

  “不管是什么人,人命就是人命,没有卑微贫贱之分。”织云说完,便回头吩咐禹叔:“禹叔,劳驾您将病人扶起,咱们必须将他带进宫城。”

  “小姐,这事儿让咱们来做就行了!”浪人们说,已上前要动手。

  “你们怎么能做?!”小雀喝道:“就算小姐同意让这人进入宫城,你们岂能也跟着进去?”

  向禹也劝织云:“小姐,小雀说的不无道理,如今城主不在,让这几位跟着进入宫城,委实不妥。”

  “禹叔与小雀说的都有理,那么就依你们的意思,让病者一人进宫城。”织云说:“小雀,背上药箱。禹叔,要劳驾您了。”

  “是。”向禹上前,扶起又脏又病的男人。

  可男人的身躯,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重——

  “小心!”织云喊。

  情急下,她不假思索,伸手扶向男人……

  他压向织云。

  身躯既重且沉。

  织云颠簸了一下,纤细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男人的脸,也在那瞬间埋入织云的颈窝。

  她屏息。

  潋滟的眸子,尚来不及凝向压在身上的男人,他的双眸已先掀动,闇沉的眼色瞬间,惊鸿一瞥地掠过她惊骇的水眸。

  刹那间,她怔疑。

  莫非,他是醒着的吗?

  她怔愕,娇躯僵凝,然那之后,他脸一侧,眼眸再度紧闭。

  织云慢慢松懈下来……

  必定是她多心了。

  他额头那么烫,她是摸过的,那样的高温,正常人不可能还保持清醒,她怎能对一个病人,如此多疑?

  男人脸一侧,重新埋入她的颈子。

  这回,灼热的唇,就熨贴在她柔腻的颈窝上。

  羞赧的心,升起又被压抑,织云吸口气,保持专注,决心以救人为本,努力忽略男女肌肤相亲,那令她羞赧至极的复杂感觉。

  “织云姐,让我来扶他吧!”小雀道。

  小雀的声音,将失神的她唤回。

  “怎能让你来?你背着药箱,身上的负重,比我还沉。”吁口气,她镇定下来。

  她告诉自己没事。

  这是个病人。

  他失去了自主意识。

  幸而向禹挺住后,已接回男人身躯大部分的重量。

  男人的唇,离开她的颈子。

  她吁口气。“咱们快走吧,禹叔。”

  “是,小姐。”

  破庙外,守卫正好回转,急忙搁下向附近民家讨来的一桶净水,接过织云肩上的重担。

  夜,更深、更沉、更黑、更浓了。

  距离天亮,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第2章(1)

  锦缨花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屋内。

  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将一室照得敞亮。

  屋子里的家具纤尘不染,床边的缎帘用垂着穗子的金丝结挽起,黄缎铺成的柔软床面深深下陷,床上一个英俊的男人正闭眼熟睡着。

  男人身躯与脸孔已经洗净,颔上的胡渣也一并清理干净,现在他身上覆着一件洁净的缎被,腿上的伤口也已经被悉心照料过。

  “织云姐,等人醒来,就可以叫这奴隶离开了吧?”盯住床上的男人,小雀皱眉头。

  “他的烧是退了,可如果回到破庙,伤口没有照料,还会再感染,这样反复受到折磨,他的身体会禁受不住,恐怕还是会丢命。”

  “可也不能把这奴隶留在咱们这儿呀!城主要是回来了,您该怎么交代呢?”

  “等爹爹回来再说吧!”织云吩咐小雀:“去取药箱进来,他该换药了。”

  小雀不以为然地吁口气,杵在原地不动。

  “快去呀!”她微笑着耐心催促。

  小雀轻轻跺了下脚,才皱着眉转身走出房外。

  织云走到床边坐下。

  她轻巧地掀开男人身上覆着的缎被。

  犹记第一回为他换药,她就被他身上那多道虽已愈合,却既深且长的伤疤给吓住了。

  她不敢相信,一个正常人的身上,怎能有那么多的伤疤?

  之后,当她不再被他惊吓,她开始默默数起那些疤痕的数目……

  总共有三十九道伤疤,在触目可及的范围。这三日来,她已将男人身上的伤疤数遍。

  从破庙将男人带回至今,他已经昏迷三日。

  三日来,像这样为这陌生男人换药、上药的动作,她已经做了十数回。虽然城内疫情蔓延时,她也为城民做换药的工作,可大部分是为女病者换药,男病者另有其它男众城民看护。

  因此,这是头一回,她如此仔细地,看清一名男子的体魄。

  一开始,看见一具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躯体,她承认,她是羞赧的,可当专心照料起病人时,她就已完全将羞涩这回事抛诸脑后。

  他是病人。

  织云在心中第无数次告诫自己。

  每回换药时,小雀可以躲到一旁,可她却不能。

  小心翼翼地,她将被子揭到男人的腿弯上,直至袒露出结实健壮的大腿,之后,她以更加轻柔的动作,将上回包扎好的药贴取下,预备一会儿能方便上药。

  他大腿上的新肉才刚长起,她怕男人的手太重,不敢请城内的侍卫代劳,只好自己来做。

  为此事,小雀叨念了好几回,可织云没听进去。

  虽然她不是女大夫,可为了救人一命,这些世俗的顾忌,又岂能萦绕于心?

  “织云姐,药箱取来了。”小雀回来,见织云已坐在床边,她连忙撇头。

  “放在桌上就好。你去准备干净的缎被过来,取下药布的时候药渍会沾上被子,换好药后,就该换床新被了。”织云吩咐她。

  “是,小雀这就去取一床新被。”小雀跑得很快。

  她得跑快些,才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她可没小姐那么勇敢,有时连她都不禁要感叹,小姐的慈悲心,会不会太超过了一些?

  织云走到一边,将药调好,置于贴布上,然后走回床边。

  她坐下,屏息,慢慢将缎被撩到男人结实的小腹上……

  她白嫩的脸蛋还是羞红了。

  虽然,她心中第无数次喃喃念着……

  他是病人。

  即使心中仍存有一丝见过再多回,也掩不下的慌张,可她仍然专注且轻巧地,着手揭开男人下腹覆着的旧药布,快速清理伤口,最后再将药布贴上患处,才算完成她的工作。

  工作完成,她将缎被盖上,抬眸凝视男人的脸孔。

  男人的呼息很均匀,这三日来,他一直昏睡未醒。

  织云取来一杯清水,然后坐在床沿,以手绢沾濡少许清滢的凉水,轻轻地按压在男人干燥的唇上,纤指温柔地滋润那两片已有些龟裂的薄唇。

  她专注地在他唇上轻按润水,未察觉,男人的眼眸已徐徐掀开……

  直到那纤细的皓腕,瞬间被人攫住——

  匡当。

  织云手中的瓷杯摔落地上,摔得粉碎。

  “呀!”低柔的娇吟,自她喉头逸出。

  她的手腕被擒紧,有丝吃痛……

  男人拔身纵起,一掌托住她的后颈,将女子姝艳的娇颜压至面前——

  “不!”她惊吓,轻喊。

  然而眼对眼,唇对唇……

  二人已近至无间。

  她呆愕。

  因为男人喷拂在她脸上的热气。

  男人的眼,圈锁住她柔润的水眸。

  那沉邃又阴闇的眼色,唤醒织云昏沉的意识。

  “不,你一定是误会了。”仰起螓首,她喃喃轻语,半带安抚,半带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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