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他是你老公啊!”
“真的不能。”喜乐坚持,当初不敢通知母亲自己结婚的消息,也是怕她为了钱纠缠自己的丈夫。
“你这死丫头!”王亚兰怒了,也不管周遭人来人往,泼妇般地破口大骂。
“你就是不肯借钱给我对吧?你想眼睁睁看你妈饿死,看你两个弟弟年纪这么小,就没办法到学校念书,被同学邻居嘲笑?我以前就算再怎么苦,也是硬撑着送你去上学,你现在连这点忙都不肯帮我?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算白养你了!”
听母亲如此责备,喜乐并不辩驳,隐忍着,心口一阵阵地疼痛。
“一句话!你到底借不借?”王亚兰盛气凌人。
“我现在有事,我们改天再说好吗?”她试着安抚母亲。“我会打电话给你。”说着,她匆匆举手招计程车。
“你这死丫头!想这样丢下你老妈?不肖女!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你生下来了,害我活受罪……”
后来母亲还叨念了什么,喜乐已经听不见了,她也不想听,宁愿不听,她只想快快赶到约会地点,与最爱的人相见。
好不容易盼到的满月之约,这次,不能再错过了,她绝不能迟到。
可她还是迟到了,被突然现身的母亲耽误了时间,路上又塞车,等她赶到美丽华,已经迟了将近半小时。
她仓皇四顾,寻找丈夫的身影,却找不到他。
他该不会等得很生气,一怒之下走人了吧?
喜乐焦急地拨打手机,系统传来对方已关机的回应,她听了,更加手足无措。
不会吧?他为什么不开手机?难道真的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世展,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她喃喃自语,握着手机穿过人潮,下楼又上楼,寻觅那个与她相约的男人。
他们说好了的,难道连半个小时,他都不愿等吗?
以前他等方薇薇,等整个晚上都无怨无悔,对她就算不能同等待遇,至少也多给她一点点包容啊!
“我知道我迟到了,可是只有半个小时,你连半个小时都不给我吗?”
她找累了,站在摩天轮下的广场,呆看着一对对情侣嘻笑地排队,搭上五彩缤纷的观景车厢。
她看着,芳心逐渐下沉,沈落某个黑暗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响了,她急忙接起。“喂。”
“喜乐,是我。”
“世展,你在哪里?”她惊喜得几乎哽咽。“为什么不开手机?你快到了吗?”
“抱歉,我手机没电了,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她愣住,两秒后,倏地悚然。“是爸吗?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爸,是薇薇。”他语音沈哑。
“薇……薇?”她傻傻地张唇。“是方薇薇?”
“她受伤了,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急诊室。”他解释,幽幽叹息。“我得在这里照顾她,你不要再等了,先回家去吧!”
他要她回家?意思是今晚的约会……取消了吗?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我下次会弥补你的,你先回家好吗?”
“我不回去!”她倔强地拒绝,泪水在眼眶里无声地涨潮。“我在这儿等你,等多久都没关系,你一定要来喔。”
她不肯听他劝,不愿回家,坚决等到他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在执拗什么,要什么任性,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接受约会延期。
她不要取消,不要延期,今晚的满月之约,一定要实现——
她扬起头,痴痴地凝望天空,今夜的月色真的很美,月亮又大又圆,完美得没有一丝缺憾。
她要对这样的月亮许愿,从小到大,一直偷偷藏在心里的愿望,她想说出来。
希望有个人能真心爱我——不管我多胖多瘦,不管我每餐要吃多少,不管我是不是会拖累他,让他丢脸,他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难道,她永远没机会说吗?难道这样的愿望是她不该奢求的吗?是她,不配得到的吗?
视野逐渐蒙胧,喜乐吞咽着胸口的酸楚,恍惚地想起国中时代的往事。
那时候,她为了能参加毕业旅行,想尽办法赚钱,帮同学写作业、做家庭手工、捡破烂去卖,每丢一个铜板进扑满,她就会听见一声叮当响,像是幸福的召唤。到后来,钱愈存愈多,响声愈来愈厚实,她的幸福似乎也愈来愈饱满……
然后有一天,扑满被她妈妈挖空了。
她存了好久好久的幸福,转眼间一点不剩,摇扑满的时候,什么也听不见,只有空虚与落寞,在她心房回响。
她终究还是没能参加毕业旅行,坐不到她最向往的摩天轮。
这次也是一样吗?
她的幸福扑满又会被挖空吗?或者,它从来不曾满过?
她怅然伫立,在满月下独自守候,直到午夜,当所有的霓虹熄灭,摩天轮停止运转,而她的心也如空荡荡的广场一般,沉入绝对的静寂——
他依然没赴约。
第8章(1)
她在生气。
没想到一向极力讨好他的妻子也有耍脾气的时候,这令徐世展有些不知所措,闷闷地吃完早餐后,便出门上班,来到办公室,写报告也不专心,老是不经意地走神。
昨夜他爽约,将近凌晨三点才回到家。
而她已经睡了,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怕吵醒她,他轻手轻脚地洗澡更衣,再次走进卧房,却蓦地瞥见她急急地把撑起的身子躺回去。
于是他知道,她只是装睡,故意不理他。
他躺上床,试着拥抱她,她技巧地翻转身子躲开了,拒绝他的示好,早上也只是将面包跟牛奶搁在餐桌上,暗示他自行解决,便迳自回房继续装睡。
真的生气了。徐世展苦笑。
也对,她一直期盼着坐摩天轮,延宕了将近半年的心愿,好不容易要实现了,他竟然爽约。
她当然会生气。
但他是不得已的,薇薇为他哭泣,为他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摔下楼梯,骨折受伤,他怎能丢下她不管?
若是喜乐愿意听他解释,一定能谅解他的为难之处,她不该是那么不讲理的女人。
回家以后,再跟她道歉吧!
徐世展暗自下定决心,加快工作的速度,提早下班,经过公司附近那间他曾经买下夫妻对杯的小店时,他忽地心念一动,转进去。
既然要道歉,就该买个小礼物表现诚意。他目光一扫,赫然发现一张玻璃桌上,站着一个摩天轮造型的音乐盒,而每一个旋转的车厢都是一面相框,可以嵌入小尺寸的纪念照。
就是这个!
他满意地扬唇。既然一时没法完成与她的约定,就送她一座迷你摩天轮吧。
“老板——”他转过头,正想请老板包装,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喂,请问哪位?”
“徐先生吗?我是薇薇的经纪人小月。”耳畔传来俐落的女性嗓音。“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医院一趟?”
他一惊。“薇薇怎么了吗?”
“她啊,一醒来就吵着要见你,我怎么劝她都不听,看她情绪那么激动,我真怕她又弄伤自己。”
这女人!就非那么任性不可吗?她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吗?
徐世展拧眉,又气又急。“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转身就走,刚到店门口,又踅回来。“老板,那个摩天轮音乐盒,请帮我包起来——”
*
“怎样?昨天的满月很漂亮吗?”
徐爸爸坐在轮椅上,兴高采烈地问推他出来散步的儿媳妇,她却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