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夜若黑丝绒铺天盖地,数不尽的灿星点缀若夜明珠。
一只纤白小手在夜空中轻点着,戴在左手腕间的金雕手镯在微昏中烁烁生光,银炼穿柄戴在腕间的乌黑折扇不过巴掌大,却闪耀着琉璃似的光芒。
“唉,哈雷彗星到底在哪里?讨厌啦~满天都是星星,亮成这样,我哪知道哪颗星是彗星?”软细的声音到最后带着淡淡埋怨。
自言自语的女人粉嫩小脸上有着秀美的五官,笑起时,杏眼定是微眯,满是风情,给人如沐春风的舒服,但此刻,菱唇却是不满地微嘟着,小脸苦兮兮。
唉,要是知道看彗星也会看到出事,她一定会选择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听说人的一生只能看见一次哈雷彗星,于是她秉持朝圣的心情陪同是去看,哪知道她却发现彗星大得吓人,几乎教她以为彗星撞地球的戏码就要在眼前发生,当时,她眼前一黑,耳边同事们的呼唤渐远,再醒来时,一切风云变色。
听说,她昏倒在通往金雀皇朝的边境小路;听说,她身穿奇装异服,众人惧避,但她挡在初旭和亲队伍面前,于是准备和亲到金雀的初旭公主布蕾特地下轿查看,她胆子超大,决定把她带在身边,成为她的贴身丫鬟,再也不愁吃穿。
于是,她就这么一路跟着来到金雀皇朝,和布蕾暂住在迎宾馆里,等着布蕾被宣入宫,她就跟着一道进宫。
这样的生活,说真的也没什么不好,布蕾人好,与她年纪相仿,个性又合得来,她跟着布蕾吃香喝辣,好像很没烦恼,但是她想家呀,她想回家跟妈妈说,她真的来到了妈妈所说的地方了。
很小的时候,母亲总爱在她入睡前说个床边故事,像童话般的金雀皇朝、摄政王与冉才人,在她临睡前演过一幕又一幕的爱恋,母亲总会在她快睡着时,拉起她带着手镯的左手,告诉她──
“宝贝,这个手镯叫做凤衔月环,它已经把你当成主人,总有一天,当时机成熟时,它就会带你到命定之处,为你寻找命定之人。”
她总是半信半疑,觉得实在太虚幻,但说也奇怪,凤衔月环在她六岁那年戴上之后,就再也取不下了,而眼前的一切也好真实,真实到她每天睡醒强掐自己数遍,眼前的古老景致依旧不变,在在昭告她二十一世纪真的已经离她很远。
但,命定之人在哪?
布蕾身边只有宫女,护卫则是一个比一个脸色更杀,她打死也不信其中有她的命定之人。
“妈,你跟我说我会到命定之处,怎么没告诉我怎么回家?”舒雪尹趴在树头上,低声哀哀叫,双手不断搓着手臂。
她怎么会跑到床边故事里?是在演“墨水心”吗?那导演在哪里?谁来准备喊卡?她真的好冷啊……
布蕾说,金雀的二月天,比初旭的一月还要冰冷,而且至少要持续到三月过后。
看着身上初旭国的沙龙服,软布绕过一遍又一遍。明明身上的棉袄已经穿了三件,她还是冷到牙齿打架,呜~好想哭。
“你在这里做什么?”
浑厚偏低的沉嗓被夜风拂进她的耳里,她猛地垂眼探去,就对上一张俊魅出色的脸。
来人身着镶金边紫绣团凤白袍,腰束玉带,长发束起露出他如画俊脸,面白如玉,桃花眼勾魂,尽管面无表情,依旧赏心悦目极了。
但现在好像不是欣赏的时候。
“对不起,我马上下去。”她干笑。迎宾馆里,只有准备入宫的多国公主和宫女陪侍,能够自由出入内苑的男人,听说只有金雀皇朝的人,而且必是位高权重。
真糟,要是因为她不守规矩偷爬树看星星,累及布蕾,那不是要她内疚一辈子吗?她不清楚这些规矩,希望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才好。
舒雪尹离地不过数尺高,正打算一跃而下,却见对方走近来,眯起黑眸直看着她。
难道说,他想要助她一臂之力?庆幸自己遇到绅士的当头,她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手,谁知道他负手而立,面色波澜不兴。
她只能小尴尬地缩回小手。算了,算她自作多情,误以为金雀皇朝的男人很有绅士风度。
挪动腰要爬下树,可谁知道在树上待太久,再加上夜风太凉,她的脚麻了,于是乎,下一刻她便以极丑陋的姿态,朝地面飞扑而去。
“啊~”
眼前像是慢格播放,舒雪尹瞥见来者又向前一步,于是满心欢喜地摊开双臂,就在触及他的肩头瞬间──
啪!“啊啊啊~”她成大字形拥抱地面,痛得哀声连连。
她的胸、她的脚……没人性的男人,不救就算了,还推开她!而且不救的话,干么靠过来啊?
偷偷瞪他一眼,瞧见他手上竟戴着与衣袍同纹的精绣白手套,她不禁想,这是天冷御寒,还是根本很洁癖?
以往她在医院工作时,也有医生习惯性戴手套说~
李弼垂眼看着她,压根没打算伸出援手。“回去,过掌灯时分,不得在殿外走动,再有下次,本王就罚你主子。”
“奴婢知错,马上回去。”话落,就算浑身痛得快要散掉,她还是快快回西殿。
王爷了不起喔!骗人没当过王爷吗?改天说说摄政王的故事吓吓他,让他知道真正的王爷之道是怎样!
她在心里暗骂,纤瘦身影转出月亮拱门,压根不知后头的男人,又多看了她几眼。
刚才他上前一步,就为了确定那丫鬟身上是否有足以闪动金光的首饰,结果是有个镯子,但一个镯子能够闪耀出那般金光……
“王爷,你在瞧什么?”
温润男音逼近,李弼立即收回心思,缓缓回头。“今晚是什么风把国师给吹进迎宾馆里?”
“还能有什么事?”皇朝国师上官羿面目清雅俊秀,但眸底聚煞,心思深沉。“封后大典已经决定日子,我到御凤衙司就是为了告知此事,可少秦说你跑进迎宾馆,我便过来瞧瞧。”
“少秦还真多嘴。”李弼领着他走出迎宾馆,才戏谑笑说:“封后大典订在何时,国师只消派人传讯即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迎宾馆与皇宫遥遥相对,中间相隔一条横向御街,而御凤衙司和迎宾馆只有一墙之隔,正因为如此,就连护卫他国公主这等小事都落在李弼身上,烦得他入夜就到围墙边的亭子里饮酒解闷,也才听见一位姑娘接连数晚的喃喃自语,再加上不寻常的金光直在林叶间闪烁,今日他终于决定至迎宾馆里探个究竟。
李弼出身皇朝贵族,战功彪炳,让他从三品武将跃升为正一品驱虏大将军,甚至破例封爵为凤凌王,赐姓为李。无战事时,他统管皇城二十二卫,掌管御凤衙司,与宰相、国师并列皇朝三司,司所精兵上千,各司其职,专门负责看管百官动向,搜集证据以令百官。
所以,在百官眼里,凤凌王李弼,是鬼,众人惧之。
但上官羿压根不惧,只因御凤衙司是当年他力荐之下成立的。
“就知道瞒不过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李弼踏进御凤衙司里。
衙司并不若衙门,反倒像是一座行宫,殿院迭嶂,进门随着青石板路便可入厅。
“王爷,帮我在皇上面前进言,封西宛公主为后。”
李弼坐在主位锦榻上,御凤郎黎少秦立刻充当贴侍递上茶水,瞧见主子瞪来一眼,立即搁下茶水,离开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