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哥、蔺哥,外面有人找你——”
女孩冲进来,不知是兴奋抑或奔跑所致,颊腮泛起两朵红晕。
“找我就找我,慌张什么?”又不是没被找过,会来事务所的十有八九是客户。
看出他在想什么,吕薇霓回:“不是客户喔!”
“嗯?”
“是个大美人昵。”见他神色未变,吕薇霓无趣地低哝:“就知道!再漂亮的大美女,到了你眼前也只剩木头一块。不过这次真的比较特别,人家好歹也是当红的大明星,你多少拿出一点点热情来好不好?别让她太没面子。”
大明星?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跟他有过交集的大明星,也不过就这么一位。
搁下手边的工作,起身前去查看时,吕薇霓忙道:“可以帮我跟她要一张签名照吗?我超喜欢她的!”
蔺韶华回头瞪她,吕薇霓双手合十,摆出乞求姿态,水眸闪亮亮,以唇语无声道:拜、托!
他当没看到,无情地转身走人。
走出办公室,事务所内人心浮动,大伙已被娇客的到来扰乱一池春水,无心工作。
人被请进接待室,身边围绕着一群不该在这里的闲杂人等,这个问她茶会不会太烫?那个问她咖啡喝不喝得惯?接着说你这次的古装扮相超美……
而那厢,则是发挥巨星风范,带着笑耐心聆听、优雅亲民。
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事务所原来有这么多名接待?
“小张,你茂全的的季报做好了吗?显铭,你手上那份对不上来的损益表数据,跟他们确认过了没?还有阿伟——”不等一一点名,其余人很有危机意识,立即快闪。
清完场,望向那笑吟吟喝咖啡的来客。
“你来这做什么?”
啧!又板起一张脸了,要不是在他员工身上有修补不少残破的自信心,还真会被他打击到。
“送东西来给你。”
指指搁在桌上那一大箱物品,蔺韶华打开纸箱,是那天录节目,他所挑拣的商品。
“你特地跑去跟他们说这个?”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对就对,错就错,不能被模糊。”作节目有他们的综艺效果要考量,这或许是没有办法的事,有时即便哗众取宠,为了收视率还是得做,这不是她一已之力所能改变的,但至少台面下,她能帮他要回,他应得的公平性。
“你何必?”不过是几千块,若为此惹得制作单位反感,那是得不偿失。
“你放心啦,我只是顺口提一下而已。”游戏规则是他们订的,蔺韶华明明都办到了还砸人家一脸派,人家也大度没计较,台面上的输赢不论,若连台面下应得的都黑箱掉未免太不上道,制作单位还不至于连这点小钱都跟她计较。
她知道蔺韶华不在意这点小钱,但这是她能给他,能力所及的是与非。
第二章 树洞(2)
蔺韶华静默了良久。
她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样,原来在五光十色的演艺圈,依旧有人,能够保留一份最原始的“真”。
“你怎么知道要来这里找我?”
“我问爹……严总的。”
“随便找个人送过来就好,何必自己亲自过来。”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应该很忙吧?新戏即将上档,跑宣传必然行程满档。
“这是应该的。”他帮了她,她理应亲自前来,随便找个人把东西丢过来打发了事,很失礼数。“还有你那天没带走的衣服,也洗干净了,一道送来还你。”
蔺韶华盯视隔着桌面推来的纸袋,没应声。丁又宁由他的神情,判别不出喜怒,不确定自己是否影响到他的工作,便道:“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丁小姐——”他喊,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能否——给张签名照?”
第一次有人,跟她要签名照要得如此纠结。
她忍住没笑出声,问:“你要的?”
“不是,是我妹。她是你的戏迷。”
她想也是。
让她想起,她家里也有个这样的人.待家人无尽爱宠,有求必应,当家人永远的灯塔、沉稳的守护者,只要有他在,便觉无比安心。
蔺韶华无法定义,他们这样算不算熟。
那日丁又宁意外到访,过后两日,他收到署名给他的挂号信,里面是几张VIP电影招待券,以及她的新片宣传剧照,娟秀字迹留言:请帮我转交给令妹,谢谢她的支持薇霓收到时开心死了,又叫又笑疯了大半天,最后卢不过她,陪她去看了这部片。
基于礼貌,他依上头留的通讯帐号,回了几句客气的致谢语。
又过了一阵子,手机进来一道讯息。
——上节目受伤了,好痛。
并附了张膝盖瘀血擦伤的照片。
他下意识回头再确认一下发讯者。
是丁又宁没错。
她发错对象了吗?
不确定该不该回覆,想了想,她晚一点查看讯息,自然会知道自己传错频搁下未作回应。
过了几天,同样的帐号又进来一道讯息,拍了张手作工艺品。
我在宜兰传艺中心出外景,它们好可爱。你属什么?
传来的照片,是十二生肖的捏面人吊饰。
本能回了“牛”之后才回神——不对,我回她干么?
而后,他收到挂号寄来的小牛宝宝捏面人吊饰。
于是他确定,她应该没传错频,这些讯息是给他的没错。
之后她的粉丝团办了小活动,赠出十二生肖捏面人吊饰,他也就觉得,不过是顺手买下来发送的小物,正好算上他一份,应是不必过度反应,大方收下,礼貌回讯致谢便是。
之后,陆陆续续又传了些讯息来,多半是近况,以及一些工作上的小挫折与心情。
他想,她大概是把这儿当树洞了吧。
树洞,没有声音,也不会回应,承装她的心事,权充情绪与压力的宣泄出口,而后,深埋。
她知道,他不是嘴碎的人,也不会有回应,与她的生活、工作没有交集,最是适合作为安静的倾听者。
而她,会在工作之余,顺手带些伴手礼回来,也算上他一份,权充对一名有道德树洞的小小谢礼。
他自己是这么解读的。无谕是与不是,他都不适宜作过多回应。
约莫过了大半年,生活上并无太大的变化,每日规律工作、休息,偶尔听闻她的消息,也都是透过报章杂志,更多是拜他那个追星迷小妹所赐。她不太会提她的工作内容,久久传来的讯息,也只是简单说几句现状,不会有太细节的描述。
一日睡前,接到养母的电话,问生活、问近况,兜兜转转了半天,才得知来意。
“听霓霓说,你认识丁又宁?”
“算不上熟识。”最多能聊上几句,交情什么的还谈不上。
于是养母告诉他,最近育幼院要办募款活动,想请他问问看,丁又宁愿不愿意来站台帮个忙。
养母身兼会计,他很清楚育幼院的财务状况。一间没没无闻的小育幼院,平日不会有企业与群众的捐款,得不到外界太多的赞助,仅靠小朋友们做点手工艺品、小饼干义卖补贴,收入相当有限,多年来一直都在困难地支撑着,逢年过节想为孩子们添件新衣暖暖身,都力有未逮。
而他能做的,也只是能力所及补贴点现款罢了。
往年办活动,他们不像大型的社福机构,请得起大明星站台,没有媒体的报导与关注,所得成效亦不大。
他们不是没有试过,但像这种没没无闻的小育幼院,全台湾多不胜数,稍具知名度的艺人,回应通常不会太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