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刚侧过身子,劲臂一弯,瞬间扣住她的颈子,她气恨得不断挥舞双手,却挣脱不了。
“小妞。”突然,樊刚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的响起,教她瞬间安静下来,“你爹没打龙门山下经过,我既没劫你家的镖,也没杀你爹,谁告诉你这事,你就去问谁,总有人对你说了谎。”说罢,他手一松,稍稍用劲一推。
赵灵秀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待稳住身子,她回过头,恨恨的、不甘心的直视着他。
“回去吧,赵姑娘。”说完,他转身离开。
客栈里,赵灵秀躺在铺着薄褥的木板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屋顶。
她耳边不断的响起樊刚的声音,以及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有人对她说了谎,是谁?骆叔叔还是她师兄骆晓风?
不,这绝对不可能!她信得过他们,唯一会对她说谎的人就只有樊刚!
那些山贼都不是好东西,为达目的不只不择手段,还满嘴的谎话,可怜她爹居然信了他们,才会落得此等下场。
“爹……”想起爹,她一阵鼻酸,忍不住掉下眼泪。
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她活了下来,可娘却撒手人寰,她懂事后常听人说爹跟娘的感情融洽甜蜜,娘死后也不曾想过续弦。
爹一点都不恨她的出生夺走他最心爱的女人,他虽常常因为走镖而不在家,却仍对她宠爱有加,每回总不忘带些新奇的小东西回来送她。
爹总说她一出世就没娘亲疼爱呵护,因此他这个做爹的要给她双倍的宠爱。她记得小时候,爹总把她架在肩上,扛着她到处走,或是背着她到街上买吃的、买好玩的,还会给她说有趣的故事。
那个在大家眼里严肃拘谨,总令人肃然起敬的赵总镖头,却是她的玩伴、她的坐骑。
每当爹在家的时候,她从没有一次是自己爬上床去睡,她总是跟爹待在书房,爹办公,她则在一旁的黄梨木长椅上玩,倦了便躺下睡着。
当爹唤她回房时,她就算醒了也会装睡,因为这么一来,爹便会抱起她,慢慢地移动脚步回房间,再小心翼翼,犹如呵护珍宝般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为她覆上锦被。
她喜欢那种被珍视着、爱护着、宠溺着的感觉,在这世界上,只有爹会这么待她。
“爹……爹……”她哽咽的唤着。
突然,她意识到窗外有人,才翻身,全身力气却像被放尽般,教她软软倒下,她奋力转头往窗户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视线死角处,有一支小管穿破窗纸,徐徐的喷出缕缕白烟。
她暗叫不妙,知道自己遭到暗算了,脑海中也瞬间出现一张脸庞——樊刚。
是他派人来暗算她?如果他要杀她,当时在龙门山下便可动手,何必大费周章?但是除了他,没人有对她下手的理由啊……
她感觉到身体慢慢麻痹,即使她努力的想动动手指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进到房里。
那是个瘦削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
“你……你是谁?”她发出微弱的声音。
男人没有响应,只是一步步靠近,来到床边,接着,他伸出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的用力、再用力。
白烟让她感觉不到疼痛,但呼吸越来越困难,许多人许多事在她脑子里快速的疾奔了一轮。
赵灵秀在心中哀叹,她太大意,太冲动了,她应该听师兄的话,从长计议。
如果时间能再重来一遍,她会更小心,只是……没那可能也没那机会了。
意识逐渐远离,此时她眼尾一瞥,看见男人手臂上有一块红褐色的烫疤,形似一条狗或狐狸。
爹,秀儿来陪您了……想完,她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赵灵秀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四周乌漆抹黑,她爬了起来,正疑惑着,眼前忽地出现一名陌生女子。
“孩子。”女子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灵动的双眼望着她。
这女子看来也不过大她几岁,怎会唤她孩子?
她狐疑的问:“这位姊姊……”
女子一笑,打断她的话,“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
那女子的身体仿佛会发亮,在黑暗中成了一盏明灯,赵灵秀立刻跟上去,困惑又小心的紧跟着。
走着走着,前方越来越亮,然后出现一座小桥,女子上了桥,赵灵秀也跟上去,到了桥的另一边,女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到了。”
赵灵秀疑惑的看着她,“姊姊,你是谁?”虽然不曾见过她,但不知道为何,自己对她有种熟悉感及信任感。
“孩子,快走吧,救你自己,也救你爹。”女子嘱咐道。
闻言,赵灵秀心头一惊,这人知道她跟她爹发生了什么事?不对呀,她跟爹都已经死了,如何自救?
“姊姊,你究竟在说什么?我跟我爹……”
“孩子,”女子再一次打断她,“仔细听好,菩萨答应了我的请求,可我不能说太多,你也不能对人说,否则这一切都不算数了。”
“咦?”这人说话怎么高来高去的。
“时间不多了,快走。”说着,女子推了她一下。
赵灵秀踉跄两步,“姊姊,你到底是谁?”
“好孩子,我是你娘亲。”女子说罢,又推了她一把。
“啊——”她无法克制的整个人往后仰,然后直直的落下……
“小姐,你在叫什么?”
赵灵秀倏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的床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一会儿她都反应不过来。
“小姐,”李妈在外面唤着她,“今儿是夫人的祭日,咱们要上观音寺给她求冥福呢!不早了,你快起来梳洗,别在房里鬼吼鬼叫的。”
“娘,怎么了?”李妈的女儿——水儿也在门外。
“小姐不知道在房里啊啊啊的嚷什么。唉,都快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李妈长叹了一声。
夫人难产过世时,她刚生下水儿不久,于是老爷便将小姐交给她喂养。就这样,她成了小姐的奶娘,而小姐对她们母女也很好,甚至将水儿视如姊妹。
“娘,你先去忙吧,我来侍候小姐就行了。”水儿说。
“也好。”
第1章(2)
李妈刚才说什么?她娘的忌日、观音寺祈求冥福?赵灵秀一惊,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奔下床跑向房门口,一把将门打开,吓了李妈母女俩一跳。
赵灵秀一头乱发,身着单衣,两只脚丫子光溜溜的踩在地上,她看着门外那熟悉的院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到无比的兴奋。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这怪异的举动教李妈跟水儿看傻了眼,母女俩互觑了一记,露出困惑的表情。
“小姐!”李妈忍不住了,有点生气的说,“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哪里像是要嫁人的姑娘。”她连忙将人往房里推。
李妈对她总是这样,她们虽是主仆,但李妈从不唯唯诺诺,赵灵秀也从没对她端过小姐的架子,她没有娘亲,又是喝李妈的奶长大的,对她来说,李妈就像亲娘一样。
“李妈!”赵灵秀一把抱住李妈,“能再抱抱你真好!”
李妈愣了一下,将她推开,狐疑的打量着她,“你这孩子,今天真是够奇怪的了。”
“李妈,猜猜我梦见谁了?”她兴奋的说。
“谁?”
“我娘。”严格说来,她不是梦见,而是看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