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就站在她跟前,她一把抱住他,哭得悲伤不已,仿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到失散的亲人,恨不能把一切的心酸苦楚都向他倾诉。
君连笙猛然被她抱住,顿时有些慌了手脚,见她将脸埋在他胸口,那倾泻而出的泪水,瞬间就淌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让他本想推开她的手,下意识的转而轻抚着她的背,缓言哄着她,“别哭了。”
一旁那两个婢女早已呆傻得不知该做何反应,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般,但是看着王妃偎在王爷怀里哭泣,总觉得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见她哭个不停,君连笙想来想去,也许是为了这条手绢,遂道:“这条手绢是故人所赠,我不能给你,你若喜欢这种样式的手绢,可以让府里给你做个几十条。”
她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他竟以为她是因为想要这条手绢而哭吗?
“我要那么多手绢做什么?真是呆子。”她抬手抹了抹泪,离开他胸膛,咬着唇瓣,抑住想脱口而出与他相认的话,转身快步离去。
那两名婢女朝君连笙福了个身后,连忙追上去。
君连笙怔怔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适才她说话的口吻,怎么有几分像是在无心庵里的蝶儿阗黑的寝房里,杜紫芯抱着膝坐在床榻上,也不知是不是那条手绢的缘故,过往很多被她遗忘的事,渐渐在她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她想起了静若师太那张总是板着的庄严面容,想起了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师姑们的音容笑貌……想起了庵里那对年年飞走又年年归来的雀鸟……想起了庵里的一草一木……想起当时她是怀着怎样期待欢喜的心情,跟着娘前往京城见父亲……
“君连笙、君连笙,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样被狠毒自私的邵家人和君连泗凌虐至死的,你怎么可以阻止我为自己和娘报仇?!”
早先她差一点就忍不住想与他相认,想狠狠的责备他。
可是她不能啊,她不能让任何人得知,如今在这副身躯里的人是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亡魂,这种事不但没人会信,还可能会让人觉得她疯了,说不定会将她当成妖怪!
这秘密她谁都不能透露!
想了一夜,直到窗外天光乍明,一道曙光穿破云层照进房里,驱散房里的幽暗,她看着那些飘浮在光芒里的微尘,心念电转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先前怎么没想到那么做呢?
想到那办法能让君连笙知晓她前生所遭受到的折磨,她一时心急,匆匆跳下床榻,也忘了穿上鞋子,赤着脚就要往外跑,甫拉开房门,竟迎面撞上端着面盆的婢女。
那婢女端着的面盆啯当一声摔落地上,里头的水倾倒了一地,吓得她低呼一声,惊愤的请罪,“奴婢不知王妃要出来,一时不慎冲撞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不怪你,是我自己跑得太急才会撞上你,你下去再端盆水过来吧。”身上的寝衣溅到了些水,也将她急切的情绪稍稍抑了下去。
杜紫芯温言说完,走回桌前坐下,倒了杯已凉掉的茶水饮了几口。
她重新冷静下来,算算时辰,这会儿君连笙应已去上朝了,那事须等他回来才能告诉他。
一整日,她静静的在正院里等待着,同时梳理着思绪,细思着届时要如何对他开口。
直到日落时分,她得了门房那传来的消息,知道他回了府,她没让赵嬷嬷跟着,身边只带着一个丫鬟,前往书斋见君连笙。
君连笙刚进书斋不久,接到下人通传王求见,有些意外,想起她昨日莫名失态哭泣的事,命人将她请了进来。
杜紫芯让那名跟来的婢女在外候着,独自一人走进书斋,见到君连笙,她镇定的欠身行礼,“臣妾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坐在桌案前,他抬目望向她,“王妃来找本王可是有事?”
“妾身确实是有一事想禀告王爷。”杜紫芯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那幅她亲笔所画的牡丹画,以前不知君连笙就是她曾搭救过的连大哥,如今得知后,再站在他面前,思及他仍对昔日那个救过他的蝶儿念念不忘,她冰寒的心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意,踏实不少。
“是何事?”君连笙隐约察觉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变了,先前她虽然有意向他示好,但她望着他的眼神中隐隐透着一抹疏冷之意,而此时她的眸里带着以前不曾见过的柔色,那种眼神就仿佛是……见到相识已久的故人。
“昨日见着王爷那条手绢,令我想起一个已殁的故友,所以才会在王爷面前失态的痛哭,我哭,那是因为她死得实在太惨了。”缓缓说到这儿,杜紫芯停顿了下,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接着徐徐再启口,“我那故友的闺名叫蝶儿,是在昭明城郊的无心庵长大。”
当她此话一出,君连笙俊杂的面容倏然一变,震惊的看向她。
“你说你那故友名叫蝶儿,是在无心庵长大?!”
觑见他这么激动,杜紫芯眨去眼里的湿意,颔首,“没错,她当年被害,死得很惨。”
“这怎么可能?她爹告诉我说,她是罹了重病而死。”
她扬高的嗓音透着无法掩饰的恨意,“那是邵中德骗你的,就是他亲手把蝶儿推入火炕,害得她活活被人凌虐至死,她死前身上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君连笙乍闻此事,又惊又怒,但下一瞬他面露质疑之色,“蝶儿不是邵中德的女儿吗,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还有,你又是如何结识蝶儿,得到这些事?”
她神色幽幽道,“那年我去外地探亲,回京途中,在一家客栈里用饭时巧遇她,我们两人一见投缘,她和她娘那晚也住在那客栈里,那天晚上,她来我房里,我们聊了一整晚的话。
就在那里,她对我提起,她曾在昭明城外的一处破庙里救了一位公子,他告诉她他姓连,因此她都唤他连大哥,在他离开无心庵时,她送了他一条手绢。”
听见她说出连大哥这三个字,君连笙瞳眸一缩。当时他为免泄露身分,对她假称自己姓连,这事只有蝶儿和无心庵里的人才知道,君连笙不得不信了她所说。
“当年我处理完府里的事,两个月后再回无心庵时,她已被她爹派去的人接走,她曾说过会写信回无心庵,但无心庵却迟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因此我无从打探她的下落,等三年后,我好不容易才查知她的消息,前去邵府欲寻她时,她父亲告诉我,她已病殁。”
“邵中德哪里敢告诉你,他为了想谋官位,把蝶儿献给了嗜虐成性的亲王世子,让女儿被他活生生折磨至死,连蝶儿的母奈,都被他那妻子庄氏给毒死。”
子听到这里,君边笙满脸震怒,“你说的那嗜虐成性的亲王世子可是穆亲王世子君连泗?”
君连洇性情残暴,不仅常殴打下人,也常凌虐那些被人献进穆亲王府的女子,就连他的姬妾也常遭他的虐打,穆亲王府虽极力想隐瞒这事,但纸包不住火,这事早暗中传了开来,京城里知情者不少。
他没有想到蝶儿竟是被她亲生的父亲献给君连泗,而遭活活被虐打至死。
想到她生前竟被父亲出卖,遭受那般凌虐,他咬紧牙,恨自己竟一直到今天才得知真相。
杜紫芯冷着声再道,“当初蝶儿她爹接她和她娘进京后,她爹不认她娘这个元配妻子,任由他那平妻庄氏,把她娘当成低贱的小妾,不只如此,整个邵家都拿她们母女俩当下人使唤,甚至连邵家的下人都欺压她们,有个下人还把她想寄回无心庵的信交给庄氏,庄氏因此命人打了她们母女俩几十个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