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踉跄奔至他身旁,抓住他衣袍。
“怎么不可以?朕说的话,谁敢违抗!”龙天运的眼珠灰得像冰,俯靠向她。“如果你求朕,朕就叫他们住手。”
殷若然脸色掠过一抹憎厌,忘了要奉守的恭顺,那神情让龙天运心口猛然一痛,痛极生恨,更加穷凶极恶。
“来人!把池鸟全都杀了!”他发出一种兽伤的嗥叫。
卫士听令。只片刻,便将靠近池畔的禽鸟全都射杀。池面一片惊乱,成群鹅鸟惶飞上天,有好些被无情地射杀下来,坠落到池中,激溅起一面残波。“住手!”殷若然下意识奔向那些卫士,拚命想阻止。
龙天运兀立不动,横了心,更形冷酷。
“好了!好了!快住手!皇上!求求你!”她投降就是了。她又几曾违抗过他?不是一直那么恭顺、那么奉承吗?
紧抓住龙天运的袍子,跪在他身前,可怜哀求着。
“皇上,求求你,快叫他们住手!”
龙天运露出满意诡异又像痛苦的笑,揽抱起她,吩咐一旁的人说道:“传令下去,停止射杀。”
骚荡总算停止。须臾,便恢复平静,宫人很快将一切清理妥当,池面又归宁谧,翻飞的鹅鸟重又飞栖云池,双双对对,卿卿我我,一片湖光山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为几只禽鸟,你就难过成这样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朕的心??”多痛多苦闷!
殷若然不假思索张口,但没能说出话;龙天运掩住她的口,低低的,弯身贴住她的脸,说道:“朕不想听你言不由衷的言词。”伸手拿起一旁的酒杯,端到她唇边。“喝了它。”
殷若然不假思索照他说的张开嘴。
哪知俊颜竟起寒,冷不防摔开酒杯,取来一壶烈酒强灌她喝下,粗暴得毫不怜惜。
“朕要你喝,就得喝!绝不许你反抗朕!”那不肯敞开心的恭敬顺服、那不肯掏出心的听话迎合,一再令他胸口的疼痛加剧,一再触动他的怒气,疼痛的同时狂怒着。他一再压抑狂暴的怒气,已到了情绪的饱和。
他强灌着她喝下醇烈的烈酒,看着她表情痛苦扭曲才歇手,放开了她。
“咳咳!”殷若然让烈酒给呛到,难受地弯身咳嗽着。
他看她那痛苦的样子,心里起了一丝后悔。靠上前,伸手想扶她,却见她忽然蹲下身去,双手抱着胃腹,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若然!”他惊慌起来。
殷若然只是紧抱着胃腹,痛得说不出话。这几日来一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身体本就已经很虚弱,龙天运又强灌她喝下一壶烈酒,她只觉整个胃腹像在狂烧,又如刀刺,更翻搅如绞,痛得她直冒冷汗。
“若然!你到底怎么了?”龙天运看见她那模样,失了方寸。
“皇上。”侍候殷若然的侍女走上前,大胆地开口:“若然小姐一定是伤了脾胃。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皇上您又强逼她喝下那些烈酒……”龙天运听了大惊,搂护住殷若然的腰际,脸色比她还苍白。大叫着:
“快!快去请太医来!”又悔又心疼,又着急又焦切。
他抱着殷若然一路奔回殿。太医赶到时,只见他搂着殷若然,万分焦急。“皇上,您先别急。让臣看看。”太医凝神为殷若然把脉。
果然是因脾胃虚空,受不住哪一壶烈酒的剌激而暴发的胃伤。太医开了一帖温和的药方,命令侍女煎熬。
“若然小姐犯的是胃疾。服了药,多休息几日就没事。不过,要注意,别让她吃太过坚硬或辛辣的东西。”
过了片刻,侍女煎了药端来。龙天运接过,舀了一匙汤药,小心地吹温。“来,趁温把药喝了。”
殷若然置若罔闻,双唇紧抿。“你——”龙天运脸色乍变。
她想她又惹怒他了,闭上眼,抬手挡在额前。久久,却毫无动静,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一只手忽而握住她的手,她慢慢睁开眼。龙天运正默默看着她,眼眸泛着几许深沉的幽光。
“罢了。”他叹口气,深深看着她。“朕向你保证,此后,朕不会再逼迫你给朕你的心。”
殷若然一呆。“若然不懂皇上的意思。”
到这地步了她还要佯装!真把心锁得那么紧?
“你真不懂也好,装不懂也罢,总之,朕不会再强迫你了。”
殷若然沉默半响,方才轻声说道:“若然愚钝。”
“君无戏言。”龙天运神色惨然,“来,喝药吧。”
接过侍女又端来的药汁,刀镌般的脸庞刻着至极的平静,轻轻吹凉烫热的药汁,舀了一匙送到她嘴边。
殷若然稍稍迟疑一会,便低了脸,一口一口,默默将药汁喝下。
殿外斜阳欲隐,残霞劝挽,且向花间留晚照,人声隐隐,笑里低低语。殿内无语,人各默默,一片芳心千万绪。
第10章(1)
龙天运信守承诺,不再逼迫殷若然。殷若然过起幽僻的生活,镇日烟锁重楼,坐看行云流水,偶发几声低吟轻喟,仿佛陷在梦中那一团没有时间感的灰亮之中,对梦空怔忡。
“我怎么也像莫愁姐那般镇日发愣叹气?唉。”真让人着急,又无力改变,想抽离这置身的泥淖,处境又显得那么被动,非她自己所能控制。若生为男儿身就好,天涯四方为家,不必受这不得已的摆弄。
“算了,回殿吧。”根本无心在花庭流连,转身吩咐身后的侍女。
迎面一群宫女簇拥着一名瓜子脸、一身贵气、神情带几分骄蛮的丽人走来。殷若然低了头,走到一旁回避,等着丽人过去。对方却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参见公主。”侍女忙上前请安。
殷若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亦上前福礼。这才知道这一身骄气的丽人是长公主辰平。
“你就是殷若然?抬起头来。”辰平公主人未见,早先就对殷若然印象坏上三分,盛气凌人。
殷若然抬起头,水目流动,转着漩涡,干净清澈而带点颓萎的脸,不沾尘埃,迥异于那些浓妆艳抹花娇月媚的妃嫔。
“果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妖里妖气,难怪能将皇上迷惑得神魂颠倒。”辰平公主看她一具玻璃人儿似的清澈,出于一种本能的嫉妒,原先对她的不满更加上三分偏慢厌弃。
殷若然略垂着眼,静静不语。
“本宫问你,皇上是不是给了你一块玉佩?拿来给本宫瞧瞧!”辰平公主抬高下巴,以眼角瞅睨殷若然。她多次求取,龙天运皆无视,却轻率地将玉佩给了在她眼中身分和歌姬相差无多、一般低下的殷若然。尽管殷若然是前翰林大学士之女,出身书香世家,到底比不得她是天潢贵胄,堂堂一国的长公主。
殷若然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皇帝,才使得他对她如此执着。
殷若然从怀袖中取出玉佩,递给了侍女,侍女再交给辰平公主。识时务者为俊杰,来者不善,她可不想有任何闪失。
“皇上果真把玉佩给了你!”辰平公主将玉佩握在手中,忍不住一阵妒恼。
“说!你到底是怎么迷惑皇上的,皇上竟将这玉佩给你!”
“公主误会了。玉佩只是暂且放在我这里,我这就要送还给皇上,否则怎会刚好随身带着。”
“哼,玉佩是皇上随身的信物,身分的象征,何其重要,皇上怎么可能随便交给闲杂人。若非你利用美色迷惑了皇上,趁机索求,皇上怎么会把它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