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只是他,整个侯府的人对牧家都有成见,这些她都明白。
她一进屋,便发现符彦麟也在,这时间他应该还在上朝才对,看来是得到消息,所以提早回府。
这男人长期带兵,本就生得俊朗高大,林若悠则是个水做的大美人,两人站在一块,俊男美女,真如天作之合?,而他们之间那契合的氛围,仿佛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了所有外人,也包括她。
她的出现,果然让那两人的谈笑声倏然停止,仿佛一曲优美的琴音被人硬生生掐断,她将一切看在眼中,脸上却装作没事似的。
“侯爷。”她恭敬地向丈夫福身,接着抬起脸,发现他的笑容在看到她时已然收起,换上了冷淡的神色。
她假装没看到,再瞧瞧林姨娘,她的笑容也没了,转而一脸戒慎惶恐,原本坐在床上的她,忙要起身福礼。
不过,她才一有动作,就被符彦麟阻止。
“坐着,别起来。”
“可是……”
“你有身孕,坐着。”他命令,语气中有着不可违拗的威严。
牧浣青立即感觉到从符彦麟身上散发的威压和不悦,而被他命令不可起身的林姨娘则是一脸惶恐,好似不向她这个主母福身是犯了大罪一般。
她其实一点也不稀罕林姨娘有没有向自己见礼,令她觉得好笑的是,这个林姨娘看似弱不禁风,其实是个会作戏的,那怯懦的表情摆明了想让人误会,好似自己平日多苛待她似的。她对林姨娘从不打骂,也从没说过一句重话,甚至也免了她平日的请安,没有仗着自己是正妻的身分,给她这个小妾立规矩。
她的眼睛没瞎,这侯府上上下下都是护着林若悠的,她头壳坏了才去给林姨娘立规矩,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是呀,你都有身子了,就别让自己累着,这礼就都免了。”她温婉地附和,作戏要作足,这点她一向拿捏得很好。
“谢谢夫人。”林姨娘低下头,贝齿还轻咬着唇瓣,那模样似是受宠若惊,更有些忐忑不安。
牧浣青笑道:“我是来恭喜侯爷和林妹妹的,林妹妹有了身子,可要多多休息。”
“谢夫人关心,妾身……妾身谨遵夫人之命。”
“就让侯爷多陪陪你吧,有什么需要的,让人来告诉我一声。”
“谢夫人。”
牧浣青含笑点头,说完了场面话,她也不想多待,便告别了两人,转身走出屋外。
待她走后,林若悠便紧张的抓住符彦麟的手。“表哥,我怕……”
符彦麟拧眉。“怕什么?”
“妾身已经滑了一次胎,这次得天眷顾,好不容易又有了,我怕……”林若悠摸着肚子,又朝屋外看了一眼,她看的方向正是那离去的背影,虽未说出口,语气却意有所指。
符彦麟稍一想便明白了,温声安抚。“莫怕,一切有我。”
“我信表哥。”她将身子偎入表哥怀里,埋入胸膛的脸蛋却弯起了得意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又懂得展现我见犹怜的一面,表哥对她心有所愧,已经让她做小了,是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的,但这还不够,她不只要他的心、他的人,还要他的孩子。
上回不小心滑了胎,还能藉着因为贼人闯入府中而受惊的理由,把滑胎的责任推掉,得到婆母的同情和表哥的怜惜,这回她一定要小心护着孩子,千万不能再流掉了。
牧浣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她低下头,静静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她没告诉符彦麟自己也怀孕了。
适才在林姨娘那儿,她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当下就决定不说了,因为她知道时机不对,也已经确定符彦麟不会喜欢这个孩子。
她坐下来,一手抚着自己的小腹,一手放在案上,用食指敲着桌面,深思今后的打算。
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她能自己独当一面,也能自己做决定。
这孩子,留还是不留?若要留,该怎么养?
侯府的情形她看得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拿到养育孩子的主导权,没有实权,就不能照她的方法教养孩子,所以得换个地方。
牧府也不适合,出嫁的女儿是不可能回娘家养孩子的,得想办法找个理由出府,把孩子养大。
牧浣青有了新目标后,注意力便放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这孩子既然投胎到她肚子里,她便会全心全意护着他,若爹不疼,自有娘疼他,就像她自己的娘亲一样,早早便为她的未来做打算,帮她铺路,给她独立的能力,只为了培养她一双翅膀,有:天能靠自己飞翔。
娘亲常对她说,她们是大草原的女儿,要活得潇洒坦荡,要像草儿一样,能屈能伸=狂风袭来,草儿便弯腰,等风停了,身子又挺得直直的,因为懂得顺势而为,才能在阳光下继续骄傲。
她嘴角弯起了笑,突然很好奇,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生得是何模样、何种性子?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会把这孩子养得跟自己一样,拥有一双足可翱翔天际的翅膀。
很快的,一个月又过去了,当牧浣青汲汲营营在养胎时,林姨娘那儿却传来恶耗。
她又滑胎了。
牧浣青收到消息时,正躺在软榻上吃糕点喝茶,听闻此事不禁一愣,重复问了一遍。
“又滑胎了?”
“又滑胎了。”柳云点头,回答时悄悄打量少夫人的脸色,见她低眉沉思,一点也看不出幸灾乐祸之色,反倒是有点伤脑筋的样子。
“可找大夫来了?”
“老夫人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也派人去通知侯爷了。”
牧浣青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吧,叫上你弟弟,随我一块去看看林姨娘。”柳云应下,出了房将弟弟柳暮唤来,跟随少夫人前往林姨娘的院子。
在前去的路上,牧浣青突然说道:“这次滑胎总不能再怀疑我了吧?你们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安分的,只待在院子里,哪儿都没去,什么都没做。”
姊弟两人听了神色一僵,看向少夫人,就见她停下来,回头盯着他们。
“你们会为我作证吧?林姨娘自己滑胎了,可不关我的事喔,是吧?”
两人的任务便是来监视少夫人的,却没料到少夫人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这事说出来。
“我这院子里都是侯府的人,那么多人监看着,若是再怀疑我,那也太没天理了。”
原来少夫人都知道,心里跟明镜似的,柳云和柳暮有些尴尬地陪笑。
“少夫人多虑了。”柳云轻声安抚。
“我没多虑,这是事实,若不是怀疑我,林姨娘第一次滑眙时,就不会一直往我院里塞人了。瞧,我很合作,内屋都让你们进了,你们到时可要为我作证,她滑胎真不干我的事。”
“……”柳云柳暮两人被说得无语。少夫人让他们进内屋,原来是防着被怀疑,要他们两人当证人,这位少夫人……呃,该怎么说,让人出乎意外的坦白。
“她其实应该先锻链锻链身子,养个一年,起码等到十六岁再怀孕。平日吹个风就容易得风寒,走个几步就容易喘,这样弱不禁风的,本就容易伤身,男人若真的心疼女人,就该想到这一点,这两人都太急了,一急就成不了事……”牧浣青摇摇头,下头的话没说出口,但聪明人一听也明白她的意思。
林姨娘滑胎是自己的身子太虚,加上年纪还太轻,本来就不利于生育,滑胎的机会当然大,怪不得他人,而侯爷却也任由她去怀孕,这不是心疼她,而是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