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鸡骨头,接过晓寒递来的纸巾擦擦手,站起身。“有事吗?”
虽然在虞晓寒眼里,形象早就大崩坏,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挺人模人样的。
“没、没什么事……”女人走上前,弯身鞠了个躬。“昨天,谢谢总监。”
只是遇到了,想过来道声谢。
“那没什么。”今天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仔细上过的妆容将脸上瘀伤遮掩住,一整个端丽秀致的美人胚。
他看了一眼名牌,那个没在他脑海停留超过一晚的名字,田湘琪。“希望你的事情能早日解决,田小姐。”
“谢谢……”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打扰了小俩口的独处时光,田湘琪拿捏好时机,赶紧退场。
临去前,再悄悄回瞥那头一眼。男人已将目光收回,专心注视他眼前,那与他共餐的佳人。
就是这种微妙感,好似在他们眼里、身边,任何一丝丝杂音的插足,都是突兀且不识相的。
刚刚在远处,看着这两人的互动,男人体贴的照料、女人温浅的柔情,那是一种不刻意营造,相知相惜的契合。
她从来、从来不曾拥有过这样的感情,不曾有人,如此专一地凝视她,目光从不在别的女人身上,多浪费一秒。
她真的……很羡慕。
一人一款命,她没有虞经理幸运,能遇到那么好的男人,感情路走来,只有遍体鳞伤,不曾被如此呵护怜惜过。
如果,她也能拥有这样一段感情,多好……
***
假日加班,已经是很悲情的事了,加完班,车子才开出停车场,就看到浪费地球空间的垃圾在当街洗劫妇女,心情很难太好。
外头下着大雨,田湘琪颓然跌坐在雨幕中。
杨叔魏靠边停车,撑起伞走向她。
她茫茫然回神,仰首望他。“杨总监……”
“来——”
看着朝她伸来的大掌,一瞬间,泪水决堤,淹没了不知是雨是泪的清丽脸容。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避雨、避事,就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主持正义,只有他,是唯一那个向她伸出手来,拉她一把的人。
他的手……好大,好暖。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握牢,不愿放开。
杨叔魏替她打开车门,她迟疑了下。“会弄脏你的车……”
“没关系。”车是死物,怎么会比活人还重要?
进到车内,翻出置物箱里的干毛巾。“先擦一擦。”
她没有动,手中紧紧握着毛巾,眼泪滴滴答答地掉。
“我刚刚录影了。”虽然只来得及拍到尾巴,但也足够证明她被当街洗劫。
田湘琪扬睫望去,一脸茫然。
“我是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送你去警局报案。”软饭吃成这样,他同为男人都觉得丢脸。
“要,我要去!”她受够了。
于是,他听懂了,开车送她去警局。
虽然报了案,这类小案子多半会被当成夫妻间的家务事给冷处理掉,但总是一个由头,如果她有心想摆脱这桩婚姻的话。
后来,他替田湘琪介绍律师,打离婚官司。
这一打,前前后后近一年,他出庭了几次,替她证明她在婚姻里受到的暴力与压迫,还被那男人反咬他与田湘琪有染,藉职务之便暗度陈仓,暧昧已久,威胁要告他妨碍家庭,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田湘琪对他感到很抱歉,明明是好意帮她,却反害他惹得一身腥。
“无所谓。”他不是很在乎。反正对方也知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只是想在这当中把自己的立场站稳受害者位置,他要敢告,也得有接妨害名誉官司的准备,他杨五爷的名声不是谁都能污的。
虞晓寒后来,若有所思地对他说:“你不觉得……你做得太多了吗?”
“你想说什么?”他直觉,她有话没说出口。
“你,并不是她的谁。”
这句话——有点解密失败。
他好像听懂了,又不太懂。
她说的,应该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是都做到这当口了,要他抽手不管吗?
一个女人的后半生,也许可以因此解脱,海阔天空活出全新的自己,而他能做得到,为什么不去伸这个援手呢?
是,这件事确实有给他带来困扰,人言可畏,何况一整个公司那么多张嘴,背后不会没有人谈论,但是他一时的困扰,可以换一个女人半辈子的自由啊。
他无法解读的是,晓寒也是个心软的人,换作是她,她一定也会做跟他一样的事,可是为何……总觉她没有很赞同?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明确地表态过她反对,但这也不代表她就是赞成的。似乎一直以来,他想做的事,她从不曾真正去阻止过,就像当初小陈的事,她明知对自己不利,还是选择挺他,所以他也弄不太懂,她究竟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他其实……不太摸得懂她的想法。
在田湘琪丈夫有意散播的谣言之下,一开始他听到,怕她误会,回来赶紧向她解释,她淡淡地说:“我知道。”
最初他觉得,她相信他。
后来,他也就没再刻意向她澄清什么,因为她的反应(其实就是没反应)让他觉得连解释都不太需要。
虽然……这让他莫名地有点小落寞。
偶尔吃一点小醋也好嘛,膨胀一下他的男性虚荣啊。
这是不是老夫老妻的缺点?感觉好像被放生了。
信任的另一面,是不是就叫满不在乎?
他不愿意这样想,但念头一起,无论如何抹除,总有一丝余烬盘旋在心底深处,挥之不去……
第九场 自寻烦恼
田湘琪的离婚官司,判决下来了,她顺利离了婚,摆脱那个男人。
她开心地来找他,向他道谢。
“真的很谢谢你,也很抱歉这段时间带给你这么多困扰。”
“无妨,事情能顺利解决就好。”杨叔魏回道。“恭喜你得回自由。”
她说要请他吃饭,聊表谢意。
其实不用,而且现在这种气氛下,他们应该要避个嫌才对。
但是不知怎地,他当时脑袋一定进水了,居然回她:“我问一下我女朋友。”
然后传讯给虞晓寒:“我晚上跟朋友去吃饭。”
没有意外的,回传的是一句:“嗯,自己小心。”
她从来不会问——跟谁?哪个朋友?去什么地方?几点回来?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闷闷的。
席间,田湘琪有意无意地问他:“虞经理不会误会吗?”
“不会,她相信我。”这句话,他回得有点憋。
女朋友不吃醋,不知道是他做人太成功,还是失败?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过去的历史,绝对无法让人将他与坚贞不二画上等号,反倒是花心、博爱、滥情……一堆人在说。
田湘琪是当顾服的,处理客诉最主要就是察言观色,安抚顾客情绪,因此不会察觉不出几分他话里的微妙情绪。
她顺应着道:“一句也没问吗?”
“没有。”更闷。
“这……”她顿了顿。
杨叔魏挑眉回视。“会很奇怪吗?”
他没交过几任女朋友,真正定下来交往、会思考未来的那种,几乎是没有,晓寒是他交往最久的一个,他其实不太懂女人的心思。
“其实……有一点。”她支吾其词,状似该不该吐实。
“哪里怪?”
“女人是很奇妙的生物,理智跟情绪是两回事,有时候就算知道不是那样,也会闹闹情绪,不是真的生气,而是一种手段,向心爱的人索讨怜爱的手段,因为在乎对方,所以想要你们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多关心她一点,也可以说……那叫撒娇,真正会不为所动的,很少很少,几乎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