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凛,眼睫微敛,掩去眸中精光,一个俐落地跃起,直挺挺地稳坐在马背上。
“走吧!”
朱妍玉愣了愣,回过神时,他已策马奔驰,疾如星矢。
“还真的是流星耶!”她懊恼地跺跺顾不得理怨,连忙也翻身上马,轻轻拍了拍吹雪。“乖乖我的小美人儿,输人不输阵,让那个可恶的家伙看看你可以跑得多快吧!加油!”
无须多加催促,吹雪已领会了她话中涵义,撒娇般地蹭了蹭她掌心后猛地昂首一声撕鸣,接着撒蹄飞奔。
第5章(2)
冬日的天空晴朗,一片蔚篮无垠,偶尔曳过几丝雪白的流云,更添明媚。
朱妍玉已经很久不曾这般快意地驰骋了,自从她在那次比赛摔断了腿,从此退出职业竞技场,失去了身为骑师的荣耀……已经好久好久了,遥远得仿佛上辈子的记忆。
的确是上辈子没错啊!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顶替了这具躯壳的身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就当是重新投胎转世了一回,从此以后,就是全新的自己了。
无论前世今生,时空轮回,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该好好地活着,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爸爸,再见了,愿你在另一个时空平平安安。
她在心里向父亲告别,那个因为她再也不能赛马、极度失望而醉生梦死的男人,曾经那样重重伤了她的心,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现在她不会了,她有了另一个身分,有另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况且她又能骑马了,有一双健康的腿,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蹦蹦跳跳,她又可以享受这种人马合一、快意舒畅的滋味了。
她好开心!
一串银铃般的笑音随风洒落,傅云生有些愕然,稍稍缓下马辔,这才发现身后那匹白马竞已逼临自己如此之近。
是马好,还是她的骑术好?
很少有人可以跟他并肩疾驰,虽然他尚未使出全力,但她不过一介女流……
傅云生存了考校的心思,忽快忽慢地试探着,朱妍玉总能维持在只落后他半个马身的距离,很明显,没有足够的控马技术是办不到的。
本事不错嘛。
傅云生不着痕迹地勾勾唇,还想再试,他的爱狗流星却有些耐不住,鼻间频频喷出粗重的气息,示意他这个主人自己想痛快地跑一跑。
“怎么,你不服气?”他俯下身在马儿的耳畔低语。“觉得自己不该输给一个女的?”
流军哼哼两声。
本来就是,如果他发劲跑起来,那匹母马哪能一直那样嚣张地紧追在他半个马身之后?
主人,你认真一点好吗?
傅云生仿佛听见爱驹不爽的咕哝。
他无声地笑了笑,忽然转头对那个正笑得灿烂的女人喊道“昨天那个荷包,你还想要吗?”
朱妍玉没料到他会突然对自己喊话,先是一愣,接着才恍然。老板是指昨天那包她没领收的金豆豆?
“我们来比一场吧!”傅云生双手一勒马缰,让流星停下来等待吹雪反超过数个马身才又跑起来。
老板这是认真的,他是要和自己赛马,如果嬴了,她就能得到那一荷包的金豆豆。
比还是不比?
脑海意念未决,身下的马儿已然卯足了劲,感觉到吹雪的欢快异常,朱妍玉倏地也斗志昂扬起来。
吹雪和她一样,都是好不容易才又得回了一双健康硬朗的腿,她又怎么忍心阻止它,要它故意输给总是在它面前耍威风的流星?
“好吧,就比吧!”她喃喃低语。“杀杀他们两个大男人的锐气也好。”
一念及此,朱妍玉索性豁出去了,不再保留实力,尽情地飙马。
冷冽的寒风在颊畔掠过,刮得她小脸泛红,耳朵发麻,但她只觉得痛快!
不过就算痛也是一种甜,因为她已经太久太久不曾这样放纵自己了……
傅云生看着那道飞扬的身影,脑海思绪如波涛起伏。
他想起昨日深夜,亲卫玄武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带回来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你说,她很可能是四品京官朱长青的女儿?”
“是,属下查到前阵子有一批犯官的家眷被流放到边关,其中有一对姓朱的姊弟在途中出逃,负责押送的军官担心受责罚,瞒下消息,只说他们姊弟俩不堪流放之苦,路上就病死了……属下还查到那个姊姊脸上有一块很明显的青斑……”
原来她竟是罪臣之女,沦落为奴。
若不是中途出逃,此刻她怕已是被送进铁甲营里的红帐蓬成了军妓,过那送往迎来的生活……
但,若她真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又怎可能拥有这么一手潇洒的马术?
傅云生漫然寻思,流星仿佛察觉到主人的心思,不满地哼两声,他这才回神,加紧了速度。
一刻钟后,两人的比试有了结果。
自然是他赢了。
流星得意洋洋地在吹雪身旁绕圈圈,下巴抬得高高的,用一种睥睨的眼神打量吹雪。
吹雪懊恼地别过头去。
朱妍玉能感觉到吹雪的失落,伸手爱怜地抚摸它的鬃毛,捏了捏它俊俏的耳朵。
“别难过,我们只是一时还不熟悉而已,等多练习一阵子,我们就能配合得更好,到时候谁也追不上我们。”
她对自己的马术有自信,也对这匹来自阿拉伯的骏马有信心。
她嘀嘀咕咕地跟吹雪说了一长串话,流星在一旁看她们一人一马耍亲密,似乎很不爽,焦躁地踢了踢蹄子。
朱妍玉笑了,见傅云生拿着水囊在喝水,趁他不注意,也过来揉了揉流星的耳朵。
流星傲娇地喷了口气。
“好了,你别吃醋了,我也爱你啊!你和吹雪都是我的好朋友。”
她悄声笑道,额头贴着流星的马垦子,与它亲热。
傅云生看着这幅画面,眼眸幽深。
她还真敢,当着他的面就和他的爱马黏黏呼呼,也不怕他这个都督大人看了心生不悦?
不过说也奇怪,除了他,流星不让任何人碰的,偏偏对她就能放下心防,容许她的接近……
“大人,我们来野餐吧! ”朱妍玉像是根本没察觉他复杂的心情,转头对他轻快地提议。
“野餐?”
“今天天气这么好,虽然冷了一点,却是阳光灿烂,映得这片湖光山色特别美丽,您不觉得吗?”
不觉得。
他只觉得她整个小脸蛋冻得发红还能这般兴致勃勃,也挺佩服她的自得其乐的。
“我做了几样好吃的点心喔!呐,您过来瞧。”
她解开随身背着的包袱,在临湖一棵松树下铺开一方薄毛毯,捧出一个八宝攒食盒,盒里几个格子里放着不同的点心,因为包得紧密,方才的激烈碰撞也没让点心散了形,一个个依然小巧玲戏,看来甚是美味可口。
水晶糕、碗豆黄、玫瑰醉,还有油纸袋里包的几个香喷喷热腾腾的肉包子。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野餐。
其实,他没想到只是约她出来跑个马,她会将点心和包子都带上,一副出门踏青的兴奋样。
“快来吃吧!激烈的运动过后,您一定饿了吧?我瞧您早膳应该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八成又是那些味道令人难以下咽的清粥小菜……”
她蓦地顿住,仿佛这才警醒自己说了什么,紧抿着唇,恨不得咬掉自己多话的舌头似的。
他不禁莞尔。“原来你一直在心里暗暗嫌弃本都督的吃食。”
朱妍玉眨眨眼,本以为这男人会因为自己肆无忌惮的言语而愤怒,没想到他口气还挺温和的,嘴角半勾,墨眸微微闪着光,似乎是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