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之后,火钰珩才慢慢转回被打得微偏的脸,一双深沉黝黑的眸,定定的望着怀里满脸惊骇的佳人。
“你这个女人太……”薛从风也回过神来,立即出声喝斥,想为老大讨回公道。
谁知火钰珩不领情,先偏头严厉的瞪了他一眼,怒喝声瞬间中断,最后他摸摸鼻子,干脆退到一旁。
算了,算了,他不管了啦!
谈虞姬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显得更为惨白,她手还热辣辣的痛着,而他的颊上,也浮现三道淡淡的指痕,其中一道还被她的指甲给刮破了皮,渗出一丝丝血丝。
虽然是不小心的,可是,她还是打了他。
她打了他耳光,是种羞辱,如果他想打回来,这样一个气势吓人、高大威猛的男人,怕是一掌就足以将她打死了吧!
谈虞姬心中充满恐惧,一时之间竟不敢动弹,也忘了挣扎。
“冷静下来了吗?”火钰珩轻声的问。昏迷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惊慌,所以面对她的失手,他没有一丝火气,连稍微扬高声调也没有,他甚至还刻意放轻音量,就怕又吓到柔弱的她。
怔怔的谈虞姬没有回答,不知为何胸口好痛,耳朵嗡嗡作响,觉得视线慢慢的黯了下来……
“笨蛋,呼吸啊!”火钰珩急喊,抬手轻拍她的脸颊,“别闭着气!”
眨眨眼,下一瞬间猛地吸了口气,眼前清明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得连呼吸都不敢!
“天啊,你真是……”火钰珩忍不住摇头,他真的这么可怕吗?明明都已经尽量放软了语调,轻声说话了,却还是把她给吓坏了。“我不会伤害姑娘,姑娘毋需害怕,好吗?”
他刻意放轻语气的话语,终于钻进谈虞姬被恐惧占据的大脑,让她因惊骇而猛烈的心跳渐渐趋缓。
“请……放开我。”她试着开口。除了爹之外,她从不曾和男人这般靠近过,更别说是被这样抱着,这该是夫婿才能有的权利啊!但也许是他释放的善意,她知道他没有恶意。
“我把你放在干草堆上,好吗?”说着,他抱着她起身,却听闻她又是一声惊慌的抽息,他赶紧将人放在铺着衣裳的草堆上,然后退开两步。
“谢谢……”坐在干车堆上的谈虞姬,低低的道了声谢,低垂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一双白细柔荑揪着雪白的皮毛,不知所措。
雪白皮毛?
微微一怔,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一看就知道非常昂贵稀有的皮毛披风,而披风里的衣裳,更不是属于她的!
“我……我的衣裳……”她惊愕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莫名的,火钰珩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表情。
“姑娘的衣裳湿透了,全身冰冷,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所以帮姑娘换了衣裳。”他急忙解释。真是!明明行正坐直,这尴尬的情绪到底所为何来啊?
谈虞姬涨红了脸,看看他,又瞥向坐得远远的,不时往他们这儿看的另一个人。
是谁为她……还是两个人都……
“是我,我让他退开了。”火钰珩似乎看出她的疑问。“姑娘请放心,我并未对姑娘有任何不轨,仅是替你换下湿透的衣裳,若不换下,姑娘会冻死的,此乃权宜之计,姑娘毋需担心名节问题。”
避开他的眼光,谈虞姬低下头。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的话,在披风和男人的外裳下,是空无一物的,也就是说,她的身子被眼前这男人给看光了!
羞耻的感觉充斥她心田,一股酸楚溢出了眼眶。
“姑娘……”见状,火钰珩蹙眉,心头有些慌,让他脸上的表情凝了起来。“如果姑娘觉得我坏了你的名节,我可以负责,娶姑娘为妻。”
“老大!”一直留心着他们的薛从风,这一听可不得了,急急跳起来打断他。“哪有救了人,还要赔上自己的姻缘啊!太没道理了啦!”
“没人问你的意见!”火钰珩低喝制止。这个提议虽是脱口而出,可是一说出口,他竟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
“可是老大,你应该很清楚,关心你的亲事的人很多,成亲的对象更不是可以这么随便决定的啊!”薛从风冒着被老大海扁一顿的险,非得提醒他不可。更何况他妹映雪打小就爱慕老大,如果老大要这样随便的把自己的婚事赔掉,娶一个毁了容且身分更低下的女人,那干脆娶映雪啊!至少映雪长得俏丽可爱,比起这位姑娘好多了。
“闭嘴!”火钰珩怒斥。
“公子。”谈虞姬总算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急切的打断他们的争执,却依然不敢抬起头。“对不住,我不是怪罪公平,公子是为了救我,我了解,公子的恩情,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怎可能会认为公子需要负责呢!只是……”只是这种无措、羞耻的感觉,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啊!
甩甩头,她想要甩掉脑袋里的混乱,却让原本就昏沉的头,晕眩得更厉害。
“姑娘?”火钰珩见她身子虚晃着,有些担忧地低唤,想上前,却又担心吓着她。“姑娘还好吗?你染了风寒,病得不轻,还是别想太多,好好休息,等雨停之后,我们会护送姑娘进城,替姑娘延请大夫。”
“我……”谈虞姬抬起手,按了按隐隐抽疼的太阳穴,下移的手摸到了颊上的疤,这才想起自己的模样。
她现在这模样,这位公子竟然毫不犹豫的提议要娶她为妻,以示负责!
救她,可以说是侠义心肠,无法见死不救,若她顶着原来的容貌,他提议负责,她会认为他或许是看上了她的外貌,而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她或许也愿意以身相许。
可如今他却是对失去美貌的她提出负责,让她觉得,他果真是个正人君子,她就更不能恩将仇报了。
她信他只是替她换了衣裳,就算他说没看她一眼,她也会相信,至于心里羞耻的感觉,必须自己调适。
“公子……没有任何责任,我没有要公子负责的意思。”她轻轻的摇头,晕眩感更严重了,觉得眼前的景物快速的旋转着。“我很感谢……公子相救,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他日公子若有……”她整个人晃了一下。
火钰珩见状,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上前扶住了她。
“姑娘,别说了,你需要休息。”
谈虞姬昏眩的抬眼望向他,失去血色的唇瓣轻启,喃喃续道:“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公子……恩情……”
垂下眼,娇躯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
火钰珩健臂一伸,接住了她软倒的身子。
“老大……”薛从风唤他,担忧地问:“你该不会真要娶她吧?”
“她若点头,我会娶,可惜她拒绝了。”火钰珩低头望着臂弯里的佳人,她无瑕的左颊压在下方,入目的是她纠结的右脸。望着那伤疤,他不仅没有一丝厌恶感觉,心头反而掠过一抹痛楚。这伤,当初是怎么受的?
“老大,你是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拿终身大事开玩笑的人吗?”火钰珩斜睨着薛从风。
就是不会,他才会这么担心啊!
“老大,你是不是……把钰绣的遭遇投射在这姑娘身上了?”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问出口。
“她确实让我想到钰绣,不过这跟我愿意娶她没有关系。我就算再怎么疼爱妹妹,也不可能想娶妹妹吧!”横他一眼,火钰珩懒得再理他,偏头望向庙外,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