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宁静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白色棉质睡衣下的伤症好似又烫又热,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噩梦。
近几年来,她作噩梦的频率已经减少很多,没想到那令她恐惧的画面又在今晚悄悄地潜入她的梦中,就像蛰伏的恶魔,逮到机会就要溜出来咬上她一口。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胸口的那股灼热消失,可那烫却执着地停驻,将她的五脏六腑烤得火热火热。
她将手自胸口移开,放到了额上,随即轻叹了口气,发烧了。
她瞄了眼窗外,天色已是黑蒙蒙的,原本已经停歇的雨不知何时又开始哗啦啦的下了起来,一阵一阵地敲打着屋檐。
宁静勉强起床倒水喝,才发现背后被冷汗浸湿一片。她换了另一件睡衣,随手拿起常备的感冒药吞了一颗,又回到床上,闭上眼,暗暗祈祷,噩梦不要再来了。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爸爸是警察,我以后也要当警察,帮你把坏人抓起来。
我不是叫蓝衣服的葛格啦,你可以叫我——
“静,醒醒,静?”不知过了多久,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宁静的耳边响起,将她从另一个梦境中唤醒。
宁静茫然地睁开眼睛,乌黑的瞳眸映照出一张焦虑的刚毅脸庞,跟她梦中小男孩未脱稚气的脸庞在一瞬间交叠在一起。
她困惑地道:“严铠?”
严铠的大掌轻捧着她的脸,俯下身用额头贴上她的头,松了口气,“总算退烧了。”
宁静稍微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自个儿的床上,而是在医院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才开口,就觉得喉咙又痛又哑,眉头微微蹙起。
严铠的脸色骤地转为严肃,轻斥,“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不是说会去看医生吗?”
当天因为他必须回队里整合线索跟证物,所以才在宁静再三保证会去看医生后,由着她自行离开。后来她只传简讯告诉他身体不太舒服,要在家休息几天,不想被人打扰,要他不用担心,先专心办案,等她情况好点就会回去上班,可没想到她就这样突然失联了。
等他忍无可忍,顾不了她会不会生气地找上门,却怎么敲门都没人应门,最后他破门而入才发现,这家伙躺在床上,浑身烧得像火球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旁边的桌上则放着已经吃了几颗的成药盒子。
该死该死!他那时咒骂连连,不过骂的都是他自己,怎么会放任她逞强乱来?
当他抱起她滚烫纤细的身子送医时,就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再让她有机会自作主张。
“我没事,多喝点水就好了,况且我有吃药了。”她半坐起身,口吻相对于严铠的微愠,显得更加云淡风轻。
严铠的黑眸蒙上一层冷冽,唇畔却微微扬了扬,自嘲,“所以是我瞎操心了。”
宁静看着严铠,他英俊的脸上布满疲惫,刚硬的下巴冒出一点点的青髭,看起来有点樵悴。
她的心一软,放轻声音道:“知道了,下次我会听你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是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么骄傲的女人愿意放低姿态讨他开心。严铠因为疼惜而升起的恼怒骤然间烟消云散,轻喟了声,低头轻琢了下她的唇瓣,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你真是我的克星。”
宁静也忍不住弯起唇瓣,心中暖暖的,若说老天爷曾经给她过什么磨难,现在就给了她多大的幸福。
“你太瘦了,难怪淋点雨就感冒发烧,等出院后我一定要把你养胖不可。”他轻抚过她的脸庞,替她拨开落在额上的发丝,露出那张巴掌大的脸蛋,满是心疼。
“不知道是谁当初还嫌我重的。”宁静故意嘲讽他。
这小家伙这么会记恨?难怪有人说过,绝对不能说女人重,开玩笑都不行,否则她们可是会为了这件事跟你结下大梁子。
“那是因为有人又香又软,却又不知道她在男人怀中扭动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我才会故意说她重,否则她继续扭下去,我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克制得住……”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低语。
宁静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蓦的飞上了两抹红晕,羞窘地打断他,“最好是这样。”
“你不信的话,可以找机会试试。”他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宁静无言以对,这男人此刻的样子哪里像是素有刑事之虎之称,雷厉风行的侦查队队长严铠?反而像个调戏女人的痞子。可她并不讨厌他的这一面,反而因为只有自己可以窥见这一面,而有点开心。
“对了,案子进行得怎样了,有找到她们的男友吗?”宁静的心被他的手指搔得一阵酥痒,但还是将话题导正,毕竟这才是眼前更重要的事。
讲到严肃的话题,严铠的神色也跟着肃穆起来,摇摇头,“虽然已经确认被害者身分,但是这两个人虽然个性迥异,却同样父母双亡,没有亲近的朋友跟亲人,其他人对于她们的私生活都完全不清楚。”
“凶手是刻意过滤过的。”宁静想起那黑暗中的呼吸声就忍不住战栗,当年她不是很清楚那气味代表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一件事,那个凶手是个青年,那是属于年轻人的汗臭味。
“又不舒服了吗?”严铠看着她突然又变得苍白的脸庞,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高烧退了,那为什么她的脸色还这么难看?
她沉默了半晌,缓缓道:“铠……我想有一件事情,你应该要知道。”
严铠感觉自己的手被她抓紧,直觉到她将要说的,想必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我在听着。”他刻意放柔了声音,带着点鼓励跟支持。
原本窜上心头的阴冷因他的温度而散去,宁静发现自己的心绪第一次在面对这件事时可以如此平静。
“十五年前那件连续奸杀案……”她的目光直视着斜前方,仿佛陷入了回忆。严铠没料到宁静要提的是这件事,心头微微一凛,黑眸变得深沉。
“其实有一个幸存者——不,严格说起来,是两个幸存者——一位母亲跟一个小女孩。”她轻声道。
“你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严铠心中瞬间浮现一种可能,但又暗暗希望是自己想错。
宁静的唇瓣掠过一抹苦笑,“因为……”她将目光望向他,说出了他心底的猜臆,“我就是当年的小女孩。”
第8章(1)
十五年前,新北市郊区陆续发现四具被杀害的女尸,每具女尸都呈现被凌虐致死的迹象,不管生前死后,女尸都曾遭逢难以想像的施暴,尤其在女性性器官,受到的残害最大,不仅仅如此,每具尸体的子宫都不翼而飞,研判是被凶手取走,目的不明。
更让人惊骇的是,在各县市之后又接着出现零星的被害者,年龄不一,最小的十八岁,最老的则有五十多岁,凶手似乎没有选择被害者的特定喜好,而是随机杀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个残暴且邪恶,如恶魔般的变态。
这件案子在民风尚且纯朴的当年,仿佛投下了一颗震撼弹,造成无数女性的恐慌,即便警方要求媒体自律,试图封锁消息,可有关案件的侦查内容却依然如水滴一样,一点一点自瓶子的裂缝漏了出去,逐渐汇集成一片汪洋。
负责承办这桩连续奸杀案件的刑事警察大队队长严璟承受无比的压力,当时C报记者是严璟的好友,藉着两人的好交情,让没有防备的严璟在一次聚会酒后泄漏了不该外流的侦查过程,以及案情毫无进展的事实,原本再三保证守住的秘密,隔天却成为C报的独家头条,让严璟饱受抨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