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鸭同母鸭,悄悄说情话,公鸭嘎嘎嘎,母鸭嘎嘎嘎。”
霓悦悦的脚步趔趄了下,如被雷劈,小脸倏地涨得和石榴一样红。“你嘴里胡说八道的念什么?”
这这这这不是她在给那芦花鸭腹中塞入蔬菜和把里外抹匀调味料时的自言自语吗?!
没错,这就是她的毛病,她喜欢在专心一件事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
“我从某个小娘子那里听来的,我听到的时候她正系着围裙在叨念,鸭子抹匀调料之后还要刷上糖水,这样薰出来的鸭子口味才会层次分明,醇香诱人。”
有一抹微乎其微的笑挂在他唇上,只是霓悦悦忙着害羞和生气,没见着。
“你还听见了什么?”日光下,她面颊红若春花。
“不多,也就几句。”凤临忍不住伸出手轻揉了两下她的发顶,像摸小猫似的。
“我还说了什么?”她绞起了手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吃了豆腐,心里只想着这个自言自语的习惯往后一定要改,不!从这一刻就要改正!
他还真的言无不尽了。“……也就泉水浸西瓜,竹林的笋正嫩着,拿来烧肉凉拌……也就这么多了,”他顿了下,很慎重其事的说道:“我没吃到山泉浸泡的红心西瓜,这点我不满意!”
“殿下不满意,真是惶恐,我厨艺不精,请另请高明吧!”她错了,她不该问这么多,让自己和了满肚子气。
“你告诉我公鸭嘎嘎嘎,母鸭嘎嘎嘎,它们说的是什么悄悄话?你说,我就真的走了。”她生气的样子比较之前木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
她好不给自己好脸色,害他夜里都还多照了好几次铜镜,怀疑自己是哪里长歪了?他虽然对自己的容貌无感,但是她的反应和一般名门淑女们见到他的反应差很多呢,这让他不由得忐忑了。
“你去问你肚子里的鸭子吧!”她一跺脚,转头进去,不送了!
凤临一点也不生气,他翘着唇,还真用玉扇柄敲了下自己平坦的肚子。“鸭子啊鸭子,你说呢?”
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一斗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不再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自称“奴”,他也已许久没在她面前自称“本殿下”了。
“大兄,你一个人在叨念着什么?我听见什么鸭的?”凤畟挠了下腮帮子,望着偏殿大门处。“那五娘子真小气,连一步路也不肯多送,我都还没与她话别哩。”
“她的好菜全叫你我吃光了,这会儿正气鼓着脸也不知在寻谁撒气呢!”凤临领头走了。
因为菜被吃光了而生气啊?往常他想要什么,哪个女人不眼巴巴的主动送到他面前,她还生气了?令人难解。
他想不出所然来,只心道:等会儿让御厨给补几桌好菜过来给她就是了。
凤畟这个二百五想到就做,迳自去了清蘶园令带来的御厨做出几桌菜来,送去了绛心园。
之后收到了足足八十几道菜的霓悦悦一问之下,知道是凤畟听凤临说她因为他们把她煮的菜吃光而发火,这才送来足足够二十几个大男人吃的饭菜过来。
她差点就想把凤临那个净出馊主竞的家伙给掐死!
她深深体会到凤临这男人最好是连碰也别碰,这道理,她上辈子不是早就知道了,深以为戒,为什么现下会因为他年轻,就轻忽了他的杀伤力?
什么叫上一次当,学一次乖?
她这个大笨蛋!
凤畟让人送来的满桌珍馐,每一道都出自顶级御厨的手艺,色香味俱全,可惜她无福消受,只能赏下去便宜了那些丫鬟、宫人、仆役和内监。
霓悦悦深深以为,所谓的皇子,真不是正常的生物,一个比一个怪奇。
这避暑之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忽然想家了。
第六章 殿下来蹭饭(2)
三天后,一行人一个不落,皆随着永宁帝去了围猎场。
一般来说,皇帝是万金之躯,围猎场中让护卫们赶过来的猎物不会是太凶猛的猎物,但永宁帝好胜心强,因此护卫们除了老虎、狮子等过于凶暴的动物,在兔子、鹿这些比较不具杀伤力的动物之外,也放了山猪、野牛等大型动物进围场。
霓悦悦胯下是匹小母马,性子倒是温驯,她一身骑装跟在两日前才来到行宫的凤汝公主和平昌公主的马屁股后面跑了一阵子,当然还有名义上护着两位公主来到行宫的五皇子凤爵。
皇帝陛下避暑之行的人群越发庞大了。
凤汝公主她是见过的,这位平昌公主则是蒋德妃的女儿,与凤汝公主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她也十分得宠,也正因为得宠,才敢恃宠给皇帝送信说她们也想到绿匜行宫来避暑。
两人结伴而来,想在围猎时大出风头,给皇帝一个惊喜。
霓悦悦没有两位公主争强好胜的心理,趁着她们相由了一只麋鹿追逐的当头,当机立断的勒马穿过密密的林子,往另外一条路而去。
她天人交战过,早夭的七皇子她救是不救?
再说,她也不确定他是否就是在这场围猎里出事的?
都怪她上辈子糊涂,对皇家的事一点也不上心,她甚至没能弄清楚凤畟是真的意外发生坠马而亡,还是着了人家的道?
况且一到围场,几个皇子便各自带着护卫策马入林,那就跟鱼儿入了海是一样的道理,她要去哪里找人?她怪自已思虑不周。
何况她半点凭证也没有,又拿什么说服凤畟,要他小心有人要加害他?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不管的。
因为老天爷虽然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要真的跑到凤畟面前一通胡说,别说到时候给她安个妖言惑众的帽子,吃力不讨好还罢了,若是连累了家人,那她才千万个不愿意。
她很快进了密林,隐约听见天际有雷声,夏日多雨,常常没什么征兆,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一阵雨后,空气却也清新不少。
她循着人声到处奔走,可惜都没见着凤畟的影子,就在她准备要放弃,天上的雨点也打在她和马上的时候,隔着浓密到近乎黝黑的林子里,她在一块高高的坡地上看见了正拉着弓弦欲射猎物的凤璺。
她正想张口喊人,瞬间,在雷击的当下,她看见林里不寻常的一点闪光竟然直朝凤畟而去。
凤畟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也不知是被支开还是追猎物去了。
她屏息,动作如行云流水,在电光石火间搭箭拉弦,箭一离弦,她眼角余光却惊见另外一侧还有人影闪动,那人手上的弩箭也已经发射。
刺客居然有两路人马?!
她又惊又怒,急急再抽箭,只是取人性命是瞬间的事,救人也是,这时她已经来不及营救。
可是,接着她打落一枝羽箭的金属碰撞声之后,另外一枝不知打哪疾射出来的羽箭打落了第二枝箭矢。
还有谁也在这林子里?
霓悦悦神情一凛,从箭囊拔出三枝羽箭,搭在弦上,严阵以待。
凤畟也发现不对了,一枝箭的箭簇擦过他的脸,划出一道血痕,钉在他身旁的树上,箭羽还乱晃着,另一枝把箭打偏了的箭掉在满是枯叶的地上。
他一下没回过神来,要是没有地上这枝箭撞开了树干上的这一枝,他的脑袋肯定当场就开花了。
到底是哪个浑帐这么不小心?
但是,这是皇家猎场,谁敢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拿自己颈上人头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他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