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低沉嗓音很沙哑,语音与眼神都有着满意。“这才像是新娘该有的模样。”说完,他扯握着陶醉半昏的她往淡黄色住宅大门走去。
黝黑大手隔着纱门,在原木大门上轻轻敲了三下,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苍老却有力的嗓音,原木大门打开后,满头银发的老人出现在纱门后,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笑。
“哈,布菜克,听见你那辆破车的引擎声,我就在纳闷你什么时候会过来!”老人用美语叫唤,殷勤推开纱门,热情的招呼着。“快进来,天气这么热,在外头会被烤成人干的。”皱纹里的蓝眸亲切而和蔼。
她被推拥入门,被招呼入座,过了好一会儿他用手肘轻推,她才回过神来。
“庆庆。”他笑得好热情温柔,像是在入门前就被换了灵魂。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唤过她,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说出口就好自然,让她不由自主的回应。
“什么?”她茫然得好娇憨。
他笑得万般宠溺,大手轻抚粉嫩精致小脸蛋。
“布兰德先生问你,我们这一路从拉斯维加斯开车过来,你累不累。”
她转过头去,望见满面笑容的老人,一路行程的刻苦难熬、种种艰辛,滚出朱唇竟是娇甜两个字。
“不累。”抱怨跟委屈,在入门前都被他吮得忘了。就连他对老人家撒的谎,她也没有戳穿,默认的当了共犯。
背后传来脚步声,还有杯盘碰撞的叮当声响,一个姿态优雅,满面皱纹也不掩风情的妇人走来,在桌上放了一壶沁凉的柠檬红茶,再放上四个空杯,全都添到八分满。
“新婚都是这样,哪里会觉得累?”老妇人笑着,在老人身边坐下,老夫老妻格外恩爱,刚坐下就握着彼此的手,舍不得分开太久。“你好,我是安娜,快喝点冰茶解渴。”
“谢谢。”她伸手握起玻璃杯,从手心传来一阵透心凉,冰茶入口酸甜适中,不会太酸也不会太腻。“真好喝。”
安娜笑得很开心,布兰德满脸骄傲,用另一手轻拍着两人接握的手。
“当然,我家安娜煮的柠檬红茶,是内华达州最好喝的!”老人乐得呵呵大笑,就缺一个大肚腩,外加红衣跟长长白胡须,不然活脱脱就是个圣诞老公公。
“自己夸都不害臊!”安娜的脸上浮现晕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欣喜,显然听惯丈夫的甜言蜜语,而且还很受用。
“嘿嘿,在布莱克这小子面前哪里需要害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脸皮厚得不识相,每趟回来都赖在我们家吃白食。”老人嘴里抱怨,神情却不是那一回事,蓝眼轮流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女。
“不过,这家伙终于定下来,带着新娘来给咱们看,他们两个几天前在拉斯维加斯结婚了。”
“太好了。”安娜倾身上前,笑容里有点迟疑。“只是,你几岁?”
她还有些摸不清状况,只能实话实说。
“十九岁。”
安娜松了一口气,跟丈夫交换一个眼神。
“那就好。我们刚看到你,还以为你未成年就被布莱克拐了。”
“东方女孩看起来都比年龄小。”布兰德说道,黑眸仔细端详。“不过,你看来真的太嫩,我还以为这小子抢劫了校车。”
“美国很多州十四岁就可以结婚,青青已经十九岁,不需要你替他们瞎操心。”安娜轻打了打丈夫手臂,是那种打是情、骂是爱的力道。大概年纪大有点耳背,把庆庆听成是青青,但说来更有亲切感。
“年轻是好事,不过,你也别放任布莱克在新婚这阵子把你累着,瞧你挂着黑眼圈,连嘴都被吻肿了,就知道这家伙没有节制。”
难怪,他入门前会吻她。
书庆这才醒悟过来。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我们要去哪里?
到我先前预备好的安全地点。
这座边陲小镇,就是他所谓的安全地点。
在这里她很安全。
我必须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至少,人身安危不需要担心。
我的工作是保护你。
但是……但是……
“青青?”
“怎么了?”
老夫妇惊慌的神情映入眼中,她茫然不解,双眸一眨都没眨,听着他们轮流焦急叫唤,布兰德站起来满客厅转,安娜则拿来一盒装在刺绣蕾丝面纸套里的面纸,抽出一张张洁白面纸递来。
当她被黑拥进怀中,触及他胸膛上的背心,感觉脸颊下渐渐弥漫的濡湿,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哭了。
即使明白,她也无法阻止这阵泪雨。
大滴大滴的泪滚出眼眶,濡湿长睫跟粉颊,也弄湿了他的背心与胸膛,伤心的情绪如毒药,腐蚀着心口,她只能被困在他的胸膛上,哭了又哭、哭了又哭,直到精疲力尽。
第6章(1)
谈话声从门缝下溜进来,她蜷缩在阴暗客房的松软床铺上,盖着舒适柔软的碎花袖子,一双大眼哭得红肿,像是无辜的白兔。
“你啊,娶了个画里小仙女似的新娘,该要好好宠着,怎么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呢?”布兰德的声音苍老有力,正在指责那个惹哭她的罪魁祸首。
祸首不知反省,还有脸反驳。
“我没有让她受委屈。”
说谎!
她躺在床上,扁着小嘴无声指控。
安娜为她说话。
“要是没受委屈,怎么会哭成那样?我看着心疼死了。”
祸首还在辩驳。
“你们不知道,她可宠不得,脾气坏得很。”
可恶,又在编派她的不是了。
“她那花一样的女孩,哪会有什么脾气?就算脾气不好,肯定也是被你气的。”布兰德振振有词,像是指责儿子般,吐出一口叹息。
“唉,她刚刚还替你圆谎,说一路上旅程不累,瞧她一脸憔悴,你肯定都用急行军的速度往这里开来。男人耐得住那速度,可是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哪里受得住这几天的折腾?”
“我放慢速度了。”冥顽不灵的那人还在说着。
“只要她跟不上,就是你的错。”安娜语音严肃,一语中的。“你连她脚上鞋带断了都不知道吧?那双细皮嫩肉的脚底,还磨得都是伤,连最简单的护理都没有做。”
她哭得累时,安娜坚持她到客房里休息,说要留他们吃晚餐,看见她的鞋子跟鞋底时,就皱着雪白的眉走出去,再回来时拿了个家庭简易医疗箱,说她自己瞧不见,非要戳着老花眼镜,为她的脚伤擦抹消毒软膏,还安慰说用了这种软膏不会留下疱痕,每擦一点点就问她会不会疼。
软膏敷在脚底,感觉凉凉的,她缩着修长不失腴润的腿,脚底不怎么痛,心口却疼疼的。
“她是在哪里受伤的?”布兰德逼问。
冷硬的嗓音,这回难得说了实话。“前天在旅馆停车场。”
“怎么受伤的?”
冷硬的嗓音不再吭声。
老人们沉默了一会儿,吐出重重呼息,穿过门缝还能听得清清楚楚,肯定是再也无法强忍情绪,再出声时语重心长。
“你们年轻人之间有问题,可以回屋里解决。但是,进到我屋子里,被我看见就不能怪我多事。”安娜说着,语音平和却严肃。
“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好好的爱护。青青是单纯的女孩,看你时的眼神与模样,心思都藏不住,你不要欺负她天真,要疼爱她多一些。”
躺在碎花棉质被单下的书庆,伸手抚着因为哭泣而发红的脸,在黑暗中咬着唇瓣。
老人家们也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