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婴儿,才不需要人喂。
“布莱克,你趁热快吃。”安娜笑了笑,拿了一大块到黑的盘子里。
“那我的呢?”布兰德抗议着。
“客人优先,”安娜瞄了丈夫一眼。“何况你每个礼拜都吃,怎么还贪嘴?慢一点都不行?”
“你该说我宽宏大量,愿意把食物分给他们,不然整个牧羊人派都是我的!”老人促狭的眨眨眼。“快舀给我,不然我可要抢罗!”
“真是的,年轻人也没你这么着急着吃。”安娜虽然嘴上说着,但是自给丈夫的那份仍是最大份,最后才舀给自己,然后坐下来。
老人迫不及待开动,吃得津津有味,连头都抬不起来。
第6章(2)
咽下嘴里被黑吹凉的那口马铃薯泥,书庆用银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因紧张与哭泣麻痹的味蕾,慢慢醒了过来。
起司的黏稠、肉酱的咸润搭配绵密带甜的马铃薯泥,的确是一道经典美食,吃来滋味浓郁,纯朴却能感动人心。
这样的搭配,在各地都常见,例如台湾的卤肉饭,也是丰腴咸香肉汁跟淀粉主食的组合。时常有人久居国外,回台湾吃卤肉饭会吃到泪眼迷蒙,而这道牧羊人派,肯定也是许多苏格兰人的乡愁滋味。
吃着这道菜,让她回忆起跟爸妈四海为家的童年,深藏已久的饮食偏爱,慢慢觉醒过来,嘟着红唇一会儿忙着吹凉、一会儿忙着吞食咀嚼。
“来,也吃些生菜色拉。”鲜脆的生菜跟甜椒丝被夹到她盘里,谁得像小山那么高,甜椒的比例远远超过一半以上。
“好。”她乖乖点头,叉起只撒了盐、黑胡椒,跟些许苹果醋的甜椒丝,冰凉的蔬菜让嘴里的温度下降,味蕾洗得更鲜明。
“你刚到镇上,有没有被荒凉的模样吓着?”老人吃掉盘里大半肉派,用餐巾擦擦嘴,蓝眸在笑容里闪亮亮。
“还好。”她很有礼貌。
老人见多识广,轻易看穿客套回应,但也不在意。
“一百多年前这里还有金矿银矿,我老爸说那时镇上风光又热闹,但是矿挖完了,人潮都散了,只剩下一些没处可去的人留下。”老人娓娓道来。
“以前镇上还有学校,但是高中就要到外地去读,工作当然也是外地多,后来孩子太少,镇上连学校都没了,现在住这里的,大都像是我这样,带着老伴退休回家多养老的人。”美国各州多的是这样的小镇。
“这附近都是沙漠,种不出什么东西,开农场也赔钱,观光客更不会来。”安娜说着,抬眼看向餐桌另一旁。
“所以,六年多前布莱克来的时候,很引人注目,加上他坦承,说自己是在拉斯维加斯跳脱衣舞,休假就开车到处晃,镇上的人们起先对他还有点防备。”
六年多前?
书庆咀嚼着甜椒,咬到黑胡椒,舌尖蓦地一阵辛辣。
那是她见到他的前一年,安全保险计划那时就在筹备中了?
再者,他真的是跳脱衣舞的?
这人实在太难猜,她以为是真的部分,其实是虚假,而她认为是随意的谎,却由别人证实是真的。
“那年冬天下了几场大雪,冷得窝在火炉旁都发抖,十几家的暖气都坏了,这小子到镇上后,穿着羽绒衣就去替人修暖气,一双手倒是很巧,不论新型的还是旧型的暖气,到他手上就像女人一样乖乖的……咳……咳咳……”
被老婆在桌下踢了一脚的布兰德,连忙用咳嗽掩饰失言。“总之,他收费很低,就是材料成本再添两成,跟那些黑心的水电工不一样。”
怕丈夫再失言,安娜接着说话,夫妻两人默契十足。
“那年他到了春天才走,第二年来买了隔壁萧山克家的老房子,这几年来偶尔回来,有时候住个一两个礼拜,有时候是一两个月,镇上的人就算电器坏了,也不叫别镇的水电工,就等他来的时候才修。”
她笑着说道,都捡好话说。“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他的体贴。”
书庆点点头,许多话滚到舌尖,就被咬住。
单纯的老人们,不知道这都是黑的慎密布局。他只是安排这里当安全点,替镇民修理水电以及各种电器,都是隐藏居心的行径。
但是,她无法点破。
事实上,是她即使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刚刚他还为她吹凉肉派,用银叉喂进她嘴里,就连知道内情的她,也会被他突然的举止迷惑,何况是被蒙骗多年的老人?
慎密的行动、诡谲的心思,像是一条又一条的绳,牢牢捆绑她的言行,就算揭露他的居心,人们会信任为镇民服务多年的他,还是初来乍到的她?
黑胡椒在舌尖愈嚼愈辣,眼前又漫出薄薄水雾,看见他隔桌看来,两人视线交接,一股气愤涌上心头,她努力眨回泪意,不肯让他再瞧见她落泪的模样。
老人还在叨叨絮絮。
“他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偶尔过去,帮忙替房子通风。”布兰德把剩下的肉派都吃完,也消灭了许多生菜色拉,之后转头看向安娜。“甜点是什么?”
“蓝莓派。”
“喔耶!”老人欢呼一声。“我来去拿盘子跟刀叉。”硬朗的身影快去快回,一会儿就把鲜美甜香的蓝莓派,利落的切成四等分,附上甜点用的刀叉推到每个人面前。
“唉啊,这么大块,谁吃得下?”安娜连忙嗔着。
“不是都说甜点是放在另一个胃吗?”布兰德朝书庆眨了眨眼。“对吧?”
“别理他。”安娜说道,很是贴心。“你慢慢吃,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不要有压力。”
“好。”
她松了一口气。
肉派跟色拉很好吃,她胃口开了,把盘里肉派吃完,虽然尽力的吃啊吃,但是面前的生菜色拉的高度只降低一些些,食物已经饱到喉间,对蓝莓派实在无能为力。
下意识的,水润大眼往坐在另一旁的黑望去。
仅仅只是一眼,他就挪过她的餐盘,无声的解决生菜色拉,一口一口直到吃得半片菜叶都不剩。
纵然有感激,但是更有责怪。
责怪的对象是自己。
为什么稍微遇到艰难,就会看向他?这已经成习惯的依赖,是她沦陷的清晰脚步,这时回头还来得及吗?
安娜都看在眼里,笑容更暖,下了结论。
“他真的很体贴。”
饭后,安娜提议去大卖场逛逛。
太阳下山之后,气温比较降低,人们吃饱后才有出门的兴致,太卖场里有不少人前来购物,绝大部分都是银发族,彼此都熟识,见面时热络的打着招呼。
黑受到所有人欢迎。
人们先来个热烈拥抱,然后一群又一群的围着他,争着跟他说,家中的电器出了哪些麻烦,吸尘器罢工、冷气机不冷等等,瞧见安娜身旁的书庆,知道她是黑的新婚妻子,都露出惊喜神色。
男人们继续围着黑,预约他明天以后的时间,女人们改为包围她,七嘴八舌的问,他们是怎么认识,又是在哪里结婚的。
她回答得很简略,依照黑的谎言回答,痛恨自己必须欺骗这些热心的长辈们。
还好没一会儿,安娜就挥手赶人,说她才刚到镇上,再多问就要吓着她,像只老母鸡护着小鸡般,拉着她去辨购,其它人发出惋惜的呻吟,却也无可奈何。
大卖场里陈列许多商品,称得上应有尽有。
她们走到洗发用品那区,商品太多是美国牌子,找了半天却找不到她习惯用来护发的山茶花油,只能听安娜建议,去食用油品区,找义太利顶级冷压处女橄榄油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