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一直死命地在河里扑腾着,虞静姝一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了,扔下了木盆和竹篮,拎着裙子就朝着河跳下去。她好不容易才涉水到了河中央,见那人一边扑腾着,一边猛烈地咳着嗽,模样狼狈至极,于是便从他身后伸出双手抓住了他。
一抓之下,虞静姝只觉得这人十分沉重,不过因为有了水流的托势,她倒也能将他从河中央给慢慢地拖到了河岸边。
方才众人的惊呼声已经招来了不少村民,在众人纷纷赶到之后,见浑身湿透的虞静姝已经将一个男子给拖上了岸。那男子几乎全身赤裸,而且虞静姝全身上下也湿透了,玲珑有致的身材顿时曲线毕露,村民们围着二人议论纷纷了起来。
偏偏这时,虞静姝又认出了这个落水的人,居然就是前几日她在山上遇到的那个要去翠竹山庄的公子。
而这时,盛允桢也渐渐恢复了理智,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湿透了衣衫的美貌小娘子。是她?她正是那日替他领了路,又赠予他芦粟杆解渴的那个小娘子。
“是你,就是你,我找到你了!”盛允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高兴成这样,似乎欢喜得一颗心就快要炸裂开似的,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纤细的腰,仿佛她是只会飞的鸟、会游水的鱼似的,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飞跑、会游走。可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是高兴她救了他,还是高兴他终于又遇见了她?
但盛允桢的话,落在围观的村民们耳里,却成了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这后生是被静姝这丫头推到河里的吗?”
“哎哟,真是世风日下啊,这光天化日之下,年轻的后生和小娘子抱成一团还不肯撒手,简直是伤风败俗哟。”
“就是,还说什么秀才家的小娘子呢,瞧瞧她那狐媚样子,好像恨不得把全村男人的魂都给勾走似的。”
“大伙快瞧瞧啊,这男的不穿衣裳,女的……哎,这穿了衣裳也跟没穿没啥区别了,他们怎么还抱在一块呢?真是不知羞耻啊。”
众人的话,越说越难听。
虞静姝又羞又恼,她用力扳开了盛允桢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一转身就想跑。可她转念一想,他毕竟是位公子哥呢,而且上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他可是个彬彬有礼的公子呢,如今却这副打扮……她咬着牙,捡起了一旁自己刚洗好的湿衣裳朝他扔了过去,然后匆匆地挤出了人群,哭着朝家里跑去。
其实以虞静姝的力气,根本就挣不脱盛允桢的禁锢。而且盛难桢原本也并不想松手的,可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他慢慢冷静下来,果然觉得十分不应该……至少现在他的举动是十分不雅的,只好松了手。他一松手,她便逃开去,却还不忘朝他扔了件湿衣裳过来。
盛允桢忙不叠地捡起湿衣往自己身上一遮,却发现那是件粉红色的裙裳。再看看周围围观他的村民们那副叽叽喳喳的模样,他也顾不得许多,用那件粉色衣裳勉强遮住了自己的身体,慌慌张张地朝翠竹山庄跑去。
第2章(2)
话说虞静姝一口气跑回了家,自然惊动了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的虞母。方才女儿出门洗衣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一回来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说,还哭了?再一看,女儿身后还跟着几个熊孩子。那几个熊孩子也不进她家的院子,就在院子门口拍手叫道:“秀才娘子,方才你家的大姑娘和一个年轻后生抱在一块,河岸边多少人看到了,羞羞羞,不要脸。”
虞母一呆,见虞静姝已经跑进了自己的房里,还砰的一声,落下了门闩。虞母气急败坏地赶走了那群毛头小子,然后赶紧去拍女儿的房门,可惜女儿就是不愿意开门。
不多时,虞父与虞仲生也闻讯匆匆赶了回来。
在家人的轮番劝说下,虞静姝终于红着眼睛开了门。一见女儿安然无恙,只是两眼红肿得和两颗熟透了的桃子一样。
虞母首先就松了一口气,嗔怪道:“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你哭成了这样?好歹也和爹娘说一声啊。”
虞父也急道:“女儿莫哭,且与为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虞静姝抽抽噎噎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与父母、兄弟听。家人们一听,面面相觑。其实她的做法也没有错啊,毕竟那是一条人命,难道真要为了虚名而见死不救?再说了,她救了一个人的性命耶,为什么还要被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胡乱污蔑?
“姊姊,你莫要理那些饶舌之人。”虞仲生挥了挥拳头,生气地说道:“这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呢,这本是好事。对了,那个人是谁啊?”
虞静姝想了想,摇头道:“我哪里认得。”
虞父也道:“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这里的乡亲们未经开化,见识又少,故此有些浮臊罢了。你不必理他们,只静待些日子,这事过了就好。”
虞静姝见家人都理解自己,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虞母却面含忧色,她也能理解女儿的做法,可是眼下女儿正议亲呢,万一邻村的卢大柴也听说了这事,那女儿的婚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天下午,卢大柴就托了个媒婆过来,一是索回之前他给虞家的那些礼物,二是透过媒婆传话说与虞母听,说虞静姝败坏门风,这样水性杨花的小娘子他可要不起,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媒婆出言不逊,态度也极嚣张,直把虞家人气得够呛。脸色铁青的虞父直接就去屋里将先前卢大柴送来的礼物找了出来,统统扔到了外头,虞仲生也气冲冲地上前把那个媒婆给推搡了出去。这下可把虞母气得本来病刚刚才好,这下子又被气病了。
虞父只是安慰女儿,教她不必多想,还说小村庄民风闭塞,村民们又食古不化,说得难听一点也没什么,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忘了。
虞静姝也觉得父亲说得对,于是她再不出门,只在家中照料母亲,做些家务罢了。
这一天午饭后,她正在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呢,突然之间啪嗒一声,也不知打哪飞过来一颗小果子,正好落在了她的绣鞋边。
“欸、欸,小娘子,请你过来一下。”一道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虞静姝抬头一看,围墙上好像趴着一个人?盯着那人看了半晌,虞静姝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半个月前她去镇上卖绣品回来时在山上遇到的那位公子,以及上回就是他落了水,她去救他才惹回了一身的麻烦的。
“你干什么啊?”一见到这个人,虞静姝就觉得委屈,她好好的生活现在全被这个人给搅得乱七八糟,这会子他来做什么,难道还嫌给她添乱添得不够吗?
“小娘子,请你、你过来一下。”盛允桢扒着她家的墙头,低声说道。
盛允桢一直都知道,一个女孩的名节有多重要。他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他并不适合再出现在她的周围,可如果不亲口对她说一声多谢的话,他会良心不安的。所以这一天,他还是在村口徘徊了许久之后,终于等到了四下无人,这才瞅准时机,悄悄地溜进了村子。因为他已经事先让打听到她家在哪,所以很顺利地就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