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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九月。
唐衡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老婆!老婆!”
“什么事这么开心哪?”叶湄正专心的在做他爱吃的蜜汁火腿。
“阿巴来信了!阿巴终于来信了!”唐衡一把抱起她,“你看,他还叫我们再去苏格兰找他!”
“真的——”叶湄也兴奋的接过信纸,“哇!你终于联络上他了……咦,他说莎莎也乖乖上学了。衡,你真的要立刻去找他?”
“当然!阿巴是我的忘年之交,”唐衡眼睛发光,“我也好久没再见到他了,阿巴是个很有趣的老人,他有一肚子的奇门轶事,保证你听得入神!”
“什么时候去呀?”
“嗯,十月假期多,我们两个安排一下就可以走了!〕唐衡亲密地说:“我们也很久没出外度假了,这一次再去尼斯,旧地重游。”
阿巴真是个有趣的人,他在信中还说——
小伙子,把那个来过尼斯的女孩也带来吧,我这老头眼光利得很,
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拐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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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兴匆匆的准备赴尼斯之前,一个突来的消息却像炸弹般在他们面前炸开。
两人欢天喜地的买了一大堆要送阿巴及莎莎的礼物后,一回家,却发现信箱中躺着一封信。
收信人是唐衡,寄信地址是日本福冈,霎时,他们的心开始往下沉……
唐衡麻木的拆开信,死死的盯着信纸读了好久似乎仍看不懂;叶湄忍不住接过来,一片死寂回荡在空气间,她平静的看完信。
“去吧!去改个机票。”她平静的说道。
奈江醒了,她要求见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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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机舱太冷吗?叶湄向空姐要了毛毯后仍止不住的发抖,一双温暖的手穿过毛毯覆盖住她,他盯着地,一字一句的说:“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绝不放弃,我们一起来面对!”
叶湄痴痴看着他,无言的倚在他怀里。
飞机飞三个多小时就可以抵达日本了,第一次,她嫌飞行的时间太短,她但愿飞它二十个小时、三百个小时!能多倚着他一秒就是一秒!
一到福冈,她不知未来会如何……
能跟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再争吗?叶湄自问。她真的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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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福冈空港,事先联络好的雾子立刻迎上来,她紧紧抱着叶湄,以同是女人的心情来怜惜她。但雾子也告诉他们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奈江早就醒了,早在三个月前。
“那为什么过了三个月才要求见我?〕唐衡问。
“我也不知道,相信除了她自己也没人知道吧!”雾子一脸茫然,“她一醒来原本桐岛伯母就要叫你回来,谁知奈江竟然激烈反对,她说过一阵子再说……唉!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前一阵子,她还回京都外婆家住了快一个月,回来后就说要见你了。”
唐衡和叶湄对望一眼,默默无言,只是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
车子到了桐岛家了,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心情,叶湄鼓足勇气跨人门中。
日出子见到叶湄时,脸上带着惊讶和谴责,她对着唐衡说:“为什么又带她来?奈江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
叶湄无言的低下头,倒是桐岛伯父在一旁说:“唉!现在别说这些了,先让阿衡去看看女儿吧。〕
日出子叹口气,“阿衡,你跟我来。〕
唐衡紧紧地盯着叶湄,灼灼地说:“等我回来!〕
她无力地倚在墙角,看着唐衡一寸寸没入纸门中,一寸寸走出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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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仿中国式的回廊,日出子站定在一扇松香色的纸门前。
〔奈江在里面!阿衡,答应我,”她几近哀求的说:“不要再刺激她、再伤害她了?〕
唐衡无言的点点头。
他拉开纸门,突来的光线令他一时睁不开眼;定定神后,他看到了端坐在窗旁的奈江。
她穿了件素色的日式单衣,头发长长了,依然苍白瘦削,但气色已好多了。
一时之间,他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不太确定眼前的人真是跳崖后的桐岛奈江。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奈江先开口。
“不……你……身体好多了吗?〕
“还好吧……”奈江的声音仍似以前,但声音中透着一股虚弱,“定期回医院做检查,我自己知道我会好的。”
“奈江……我……”唐衡艰困的说:“应该说我对不起你……”
“算了,现在别说这些,”奈江淡淡的打断他,“喝碗茶吧。”她熟练的为他斟茶,茶碗仍是上等的志野红药色茶碗。
“病好了之后,妈妈一直很担心我不能恢复得像以前一样,现在看到我仍这么爱喝茶,她好像放心多了。”奈江自我解嘲道。
唐衡看到自己座位旁还有一套整齐摆好的茶碗,他疑惑道:“待会儿还有客人要来吗?”
“是的,一个也很重要的客人。〕奈江神秘地一笑。
奈江不再说话了,优闲的喝着茶,欣赏院子里迎风曳动的菖蒲花和美人蕉;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只是沉默的坐着,奈江才开口,但眼睛仍不看他。
“醒过来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她收回停留在院子里的眼光,又回头看他,“叶湄也来了吧?〕
〔是的。”唐衡心下一惊。
“那就请她进来啊!我也想见见她,”奈江似笑非笑道:“那套茶碗就是为她而准备的,她是我另外一位客人。〕
“奈江?〕
〔不要担心,”她笑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怕什么?虽不成我还能把她杀了?小春,”她唤着门外的女佣,“去请叶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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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江要见我?〕
幸子及雾子部陪着她,三人面面相觑。
雾子拍拍她的手说:“去吧!唐衡在的——〕
叶湄一路上心情七上八下的,她实在想不出奈江为何要见她?她想做什么?羞辱我?还是当面哀求我?
小春恭敬的为她拉开纸门,“请进!〕
她一抬眼,立刻遇上奈江的视线。
“请坐,喝杯茶吧。”奈江沉静的说。
叶湄细细打量奈江,由衷的说:“奈江,我……很高兴你好了……〕
“我也很高兴你能来,〕奈江浅浅一笑,“因为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哦?”
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奈江自衣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那只古玉镯!
“啊!”叶湄和唐衡同时惊呼。
“我知道这是我生病时你给我的,”奈江把玩着它,“后来妈妈帮我戴在脖子上,醒来后,看到它我全明白了。叶湄,这是你的,现在我将它还给你,它永远是你的。”
“奈江?”
奈江凝神看着她,将玉镯送入叶湄手中。
“玉镯的意义重大,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让它陪着我,度过那个生死关头。”
〔奈江,”叶湄难以置信,“为什么……”
奈江平静的笑道:〔这三个月来我想了很多,没错,在跳崖之前我很愤怒、很嫉妒,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最爱唐衡的人,他也应该理所当然的爱我,但当我醒来之后……我仿佛全被掏空了一般,我开始面对自己,认真地问自己:这种像刺猬一般的‘爱’,到底有什么意义?最可怕的是,我这只刺猬不仅刺伤了别人,更深深的刺伤自己……〕她闭上眼睛,“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醒来后,第一眼看到我妈妈,她那种喜极而泣的表情!”我想了很多,后来找到京都去,在金闻寺附近客居了一个月,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一直以来,我的‘爱’太极端、太可怕了,它强烈到险些焚化了我,就像金阁寺因美得离奇而曾遭火焚的命运,但现在,它原始深沉和包容的美深深撼动了我,我方才明白,爱情不应是有危险性、伤害性的,如果我选择的爱人方式是这样,那我根本不配去爱一个人!叶湄,”她执起她的手,“对不起,我曾那么无理的介入你和唐衡之间,我……曾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