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有这么个下聘法?单单靠一只旧纸鸢?
他微微一笑,姿态甚为狂狷,可这样的神情却极其合适出现在那张面庞上。
他嗓音朗朗,掷地有声地道:“冉碧心,我向你许誓,待到我登上帝位那日,便会以皇后之位聘你为妻!”
她一窒,心口翻腾如浪,袖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下一刻,她转身便走,徒留下无比震愕的缪容青。
“站住!”
听见身后传来气恼至极的喝止,冉碧心脚下一顿,难得听话的停在原地,看着缪容青绕到面前,眸子直冒怒火的瞪着她。
他很少这般大动肝火,更没见过他这般气急败坏的受挫模样……蓦地,冉碧心噗哧一声,竟捂唇笑了出来。
缪容青没想过她竟还有心情笑,当下俊脸可难看了,又黑又绿,僵硬得像块石雕,炯亮有神的黑眸直窜火苗。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冷质问。
“我不想当皇后的意思。”她边笑边回道。
“不许笑!”他气坏了,哪有一个女子会在这种时刻,莫名其妙笑个不停!
“这还是我第一次让尊贵的缪相大人吃瘪,不趁此机会取笑一番,下回可就没机会。”
见她一个劲儿的止不住笑,缪容青已不知该怒还该笑,依他这样的身分地位,他敢妄言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会如她这般不识相,竟然甩身就走!
“冉碧心!”缪容青难得失去平素的优雅从容,气得脸黑下颚抽紧。
岂料,一只纤手无预警的抽过他手中的纸鸢。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便暂时先收下吧。”她垂下长睫,眼角犹然悬泪,貌似就着月光仔细端详手里的纸鸢。
然而心细如他,自然没漏掉她泛红的眼眶与鼻头,以及捏着纸鸢、隐隐颤抖的纤手。
这一刻,他明白了,明白方才她为何会掉头走开。
是出于恐惧吧?莫瑶然惨死于宫中,她已怕透了这座只带给她恶梦的皇宫,方会当下做出那样的反应吧?
想起莫瑶然的死,缪容青胸中一紧,随即伸出双臂将她圈拥入怀。
第7章(2)
突然被抱了个满怀,冉碧心眼眶泛泪,嘴里犹笑,就这么静静的靠在他胸膛里,垂下眼眸,望着手边那只凤凰纸鸢,仍有些难以置信。
……她真能相信他吗?他可是大梁奸臣啊!更是缪萦的胞弟,她与耿欢,将来是死是活,全掌握于他手中,她怎能恋上这个奸佞……
可偏偏,前生未曾为谁动摇过的芳心,除去耿欢,未曾为谁挂怀的担忧,全在他身上发生了。
方才,她因为前生惨死的恐惧,以及极其不愿面对自己爱上此人的事实,亟欲逃避,方会下意识转过身想走。
“你听好,这只纸鸢便是我们之间的信物,总有一日,你将会是大梁皇后。”
她不作声,就只是静静的靠在他怀中。
出于心底那份愧恨,缪容青不愿亦不敢逼她回应,只能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挂满泪痕的脸颊,万分温存的吻住她。
缪容青,我若信了你,会不会后悔?这句话,始终梗在冉碧心的喉头出不来。
这日,用过早膳之后,冉碧心坐在寝殿的外厅里,若有所思的想着事儿,手边摆弄着先前做好的纸影人。那只七皇子的纸影人。
“铃兰。”她抬起头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铃兰推门而入,恭谨的站在门边,等候主子差遣。
“你去找找后宫里那些老资历的嬷嬷与太监,看谁过去曾经伺候过七皇子,若有,便带来仪元宫,本宫有话问他们。”
“奴婢遵命。”
铃兰福身退下时,正巧,春兰步入小厅,上前禀告,“娘娘,皇上来了。”
冉碧心惊诧地放下纸影人。“陛下?”
自从缪萦下令将她拘禁在仪元宫后,约莫有半个多月没见着耿欢,更无从得知他的近况,只能透过缪容青,旁敲侧击的知道他好不好。
缪容青的口风甚紧,饶是她再如何想方设法套话,总是得到一句“皇帝甚好”的敷衍回复。他不愿透露,她亦无从逼问起,只得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耿欢都是名义上的大梁皇帝,缪萦等人再怎样也不能饿着他“冷着他,甚至是伤着他,至多是委屈了他罢了。
冉碧心又喜又忧,连忙起身前去正殿。
进到正殿,就见耿欢仍穿着朝服,坐在红木夔纹宝座上,吃着宫人送上的点心,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看上去清减不少。
“妾身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冉碧心款款行至,行了个君臣之礼。
“贤妃请起。”一反常态,耿欢安坐在宝座上,十分沉稳的做了个手势。
冉碧心心下暗诧,碍于殿外有承德宫的随行太监守着,她只得忍下,起身笑了笑,来到宝座另一侧落坐。
“许久不见陛下,陛下似乎瘦了。”冉碧心含笑的端详耿欢。
耿欢亦笑,却不似先前那样,每每见着面,便激动欢喜。
“近日朝务繁忙,朕没能拨空过来仪元宫,贤妃可有好好照顾自己?”
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眼前这个耿欢竟用着无比沉稳的态度,说着那些咬文皭字的官腔。
冉碧心怔在那儿,一时竟接不了话。
耿欢仿佛没看见她的怔楞,兀自帮她斟了杯茶,道:“贤妃近日被拘禁,想必心情甚是苦闷,朕想带贤妃上御花园走走。”
耿欢这是打算支开宫人太监,与她私下单独谈话?
思及此,冉碧心自然不可能拒绝,只淡淡瞥了一眼殿门外的太监,随即若无其事的应允,“妾身谢过陛下。”
两顶凤辇一前一后出了仪元宫,被抬进了离承德宫较近的一处花园,下了轿辇,太监们簇拥而上,却让耿欢给屏退了。
尽管太监面有豫色,可碍于耿欢的身分,仍是不得不退守一旁,用眼睛死死地盯住两人。
冉碧心随耿欢闲走了一段,直至与那些缪萦的眼线拉开了段距离,她才稍作松懈,面上佯装在谈风说雨,微笑地启嗓。
“欢儿,近来可好?”
耿欢没停步,兀自往前走,望着园中花草的目光,一如从前单纯清澈,却有股冉碧心说不透的古怪。
“欢儿?”见他久久未答复,冉碧心不禁停下脚步。
耿欢先是旁若无人的持续往前走,而后迟钝地发觉身后没有脚步声跟着,这才停步转过身。
“欢儿,你还好吗?”冉碧心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耿欢绽了抹笑,似是想让她安心,可见着这抹笑,她心底的不安没能打住,反而越发浓厚。
“朕再好不过了。”耿欢走回她面前,犹然带着微笑。
“欢儿……”
“阿碧,朕想离开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告知,教冉碧心震惊不已,迟迟发不出话来。
耿欢兀自说道:“前两日晋王来见过朕,是在一旁没有太监盯着的时候见上的,晋王问朕想不想离开皇宫,他能帮朕逃离这里。”
冉碧心闻言一楞,随即脱口驳道:“万万不可!”
耿欢似也不意外她会有此反应,相当平静的道:“阿碧莫慌,朕信得过晋王。”
“过去晋王虽然与诚王交情甚笃,可如今朝中里外全是缪氏的人,即便晋王真有把握帮欢儿,亦不见得真能成事。”
“朕知道阿碧想说什么,但是朕信得过晋王,也已经答应晋王。”
这是耿欢头一回态度如此强硬的打断她,冉碧心不禁深深楞住。
只见耿欢用着无比坚定的眼神,再三强调:“晋王十分坦白,当着朕的面说他想要皇位,因此希望朕可以脱离太后与缪相的掌控,而他会尽全力护朕安全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