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瞬地乱成一团,屋外,飘过几不可察的叹息。
是夜,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回到魂牵梦萦的那一夜,她出阁前的那一夜,注视着华逸的睡脸,她满是激动满是悲喜,双手紧紧抱住他,多渴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她宁可处在永夜里。
她错了,她自以为是善后,殊不知却累及他。
“四哥……”在这个梦境里她还有能力改变一切吗?
“千华。”
她突地顿住,缓缓抬眼,就见黑眸如星的他,不禁疑惑地皱起眉。他怎会是清醒的?这一夜,他不是在这儿睡到寅时的吗?
正疑惑着,他俯身亲吻着她的颊她的额,一如小时候那般亲昵的亲吻,她闭上眼,任他索求着,直到他吻上她的唇……这教她蓦地张眼,他渴求着的唇舌缠得她发痛,这个吻莫名真实,吻得她浑身酥麻,吻得她意识模糊,像有什么正从她的脑袋里消逝……
“不!”她惊喊了声,张眼的瞬间像瞧见了华逸,但眨眼间,他却像是烟雾般消逝。
“五姊!你冷静一点,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柳九柔声劝着,却见她的眼直瞅着门,回头望去,空无一物。“五姊,你不要吓我。”
柳堇张了张口。“……我没事,九妹,我没事。”
听她这么一说,柳九愈觉得她有事,她甚少喊她九妹的!
老天,她还能请谁帮忙?
第十章 终于相逢(1)
三日后,柳堇的病情急速转好,已经开始动手分株金露华。
“五姊,不急,把病养好了才要紧。”柳九跟在她身旁叨念着,就怕她一转眼又倒下,才真会把她给逼疯。
“躺个几天,真把我当病猫不成?”柳堇眉眼不抬地切下根部,泡进已装水的桶子里。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前几天还危急的很。”连血都吐出来了……真是见鬼了,她还真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病症。
“柳九,我诊脉是不如你,可就连我都诊得出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是这样没错。”所以才说莫名其妙啊。
将分株处理好后,柳堇起身动动筋骨,准备提起水桶,便见王府的总管决步朝这头跑来。
“夫人,外头有个姓时的男人,说是五姑娘的帐房……”
“请他进来。”不等柳九开口,柳堇已经发话。
总管不禁看了柳九一眼,柳九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待她俩回到主屋偏厅,人早已经在偏厅里候着,柳九退到花罩后头,就见那男人面貌端正,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五姑娘身子可好?”时昊敏走近一步问。
“我看起来像怎么了吗?不就是我九妹缠人要人陪罢了。”
最好是这样!柳九在花罩后头气得牙痒痒的,她哪里缠人要人陪了,胡说八道!
“那就好。”时昊敏放心地笑了笑,将手上几本帐册交到她手上。“这是夏税上缴的部分,还有东平庄和西平庄的夏收部分。”
柳堇大略地翻看着帐本,随口问:“近来可有什么问题?”
“大致上没什么问题,就怕大雨一来会影响了棉树裂铃,导致烂铃。”
“大雨还没来,还有时间可以准备。”
“也是,不过……有个京城的金爷这几日派人到庄子里。”
柳堇蓦地抬眼。“金玉律?”
“正是。”
“要做什么?”打她离开金府后,藏身在青宁县,那个混蛋家伙就对她不闻不问,丝毫无意将她寻回,为何如今找上门来?
“说要收咱们的棉布。”
柳堇扬眉想了下。“近来有战事吗?”无端端地要收她的棉布,以为他是皇商不成?她手底下的棉田有近百亩,有些是一些地主托她栽植再均分利益,约莫有十来亩是她自个儿的。
前两年开始,宫中颁令准棉布充当夏税,她就干脆和人合伙弄了织造场,将采收的棉絮织成棉布,一来可以当夏税,二来也能直接卖进布庄,利益上又添了两成,再加上她的棉田生产的棉絮品质非他人能比,棉纱弹性足有韧性,织纱时不易断不会结棉结,布面细滑柔软,成了众家布庄必抢的极品。
她光是要应付布庄都来不及了,哪来多余的棉布卖给他?况且金家做的全都是下九流生意,会无端端地跟人做起布庄生意?别傻了。
“没听说,可是,他不只是要棉布,还想要咱们的药材。”
柳堇微眯起黯丽的眸,沉吟了下道:“柳九,近来有战事吗?”柳九的相公是威镇侯,掌兵符的京卫,问她最准。
“没听侯爷提起。”
“那可真是奇了,有人挖坑让他跳吗?”没战事,要布要药材做什么?还是说……“昊敏,咱们走吧。”
那家伙要是敢觊觎她的庄子,她就跟他拼了!
“等等,五姊,你不能走!”还要静养啊!
“乖,五姊有正事要忙,待五姊忙完了再陪你。”柳堇头也没回地道,提起装着金露华分株的水桶,直接跟时昊敏走了。
“谁要你陪啊!”柳九抱着头哀吟着。
外头,两人行色匆匆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一抹颀长身影在不远处瞧着,笑意依旧,只是多了点苦经。
尽管苦涩,他还是随行着。
柳堇住在青宁县东陲地带,庄子名为柳庄,屋舍是三进的格局,她的寝房就在二门后,
一过二门,可见一棵参天的银杏树,而银杏附近则栽种了些看似不起眼的紫色小花。
夏末,翠绿的银杏叶绿成荫,柳堇就在银杏树附近移栽着金露华。
艳阳从叶间筛落,打在她的身上光芒点点,教华逸目不转睛地瞅着,直到夕阳西沉,她才将银杏附近的花草给整顿好。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她,许是目光太灼热,教她好几次都回过头与他对上眼,却又疑惑地转开眼。
他轻抹笑意,只要他不展现实体,她是瞧不见的,这样很好,要是在这状况下还瞧得见他……那就麻烦了。
噙着笑看她忙进忙出,没有半个丫鬟伺候,凡事都是她自个儿动手,一如往常的她,总是如此。
回头想想,命运安排真是教人捉摸不透。
当年,要不是他先遇见了柳九的娘,不会继而帮上柳九借尸还魂,更不会因为柳十三出阁而找回崔颐,更不会因为暂宿威镇侯府,遇见她……
蓦地,从二门过来的脚步声打断他的心思,他懒懒扬眉望去,一见来者,唇角微微勾弯,带着几分噬血几分邪。
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呢。
“你来这里做什么?”正好从寝房踏出的柳堇一见来者,神色随即一沉。
“才多久没见,你倒是愈来愈娇艳了。”金玉律双眼发直,不住地瞅着她。
“金大爷,奴家无暇招待,请回吧。”话落,从他身旁走过,却被他一把扣住手,她一扭,挣脱开来。“谁允你随意碰我了?”
“柳堇,你似乎没搞懂,你还是我的妾,我的逃妾。”
柳堇哼笑了声。“都过了几年了,你现在一出现就端出丈夫的嘴脸,不觉得好笑吗?”华逸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禁微眯起眼,杀意迸现。
“哪里好笑了?我思念我的妾,等着将她迎回府,有错?”
“得了,你分明是觊觎我的庄子。”柳堇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并非是他有张丑颜,相反的,金玉律是京城少见的美男子,然而美在那张皮相,却丑在那双噙满贪欲的眼。
“柳堇,千万别小觑自己,我要真觊觎你的庄子,当年又怎会拿I百两买下你。”金玉律上下打量她,愈是瞧心愈是痒。当年跟柳夫人买下她时,她才刚及笄,稚气带着秀艳,可如今正是艳放时,教人看得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