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遵旨。”
“四弟真是爽快。”
“臣弟从不拂逆皇上旨意。”
“如果朕要你杀了千华呢?”
华逸噙笑抬眼。“千华有何错呢?”那双灿若星子的眸瞬地阗黯慑人,像把冰冷锐刃,无声无息地逼近华透胸口。
华透微扬起浓眉。“说笑而已,四弟,朕承诺,如果你就此驻守雾城再不回京,这种随口说说的话,朕定然不会再提。”
华逸失笑。“说笑?”老是拿千华胁逼他,若华透能信守承诺,哪怕要他一退再退,他也无二话,但要是华透背信忘义……
“四弟,朕可以跟你保证,绝不会动千华一根寒毛,毕竟伤了她之于朕又有什么好处?可朕希望,今日此时,是咱们兄弟相见的最后一面。”
华逸勾斜唇角,“臣弟相信皇上的誓言,也恳求皇上不负臣弟,如此,今日此时,是咱们兄弟相见的最后一面。”
他答应过母妃的,他不争不抢,只求千华一世平安,千万别再逼他了。
华逸离开御书房,才正要回豫王府,先在南天宫外和范恩碰了头。
“王爷,千华产了男婴,你不过府瞧瞧?”范恩劈头就道。
“放心,那杯弥月酒不会教你欠着。”
“那就好,去瞧瞧那孩子吧,那孩子挺像你的。”范恩意有所指地道。
华逸笑睨着他。“咱兄弟本就有几分相似,像我也不意外。”
“……也是。”
华逸拍了拍他的肩,随即快步离去。回到了豫王府,踏进了千华园,银杏叶黄澄的扇叶随风漫舞着,他就坐在屋前的锦榻看着,笑着。
接下来的日子,他如往常外出交接着手上的事务,压根没让他人知晓他即将赴雾城一事,直到公主府办了弥月宴。
“主子……”查庆呆愣地看着华逸,只因直到半刻钟前华逸才告诉他,他即将远赴雾城,而且不再回京。
“这事待我喝过弥月酒回来再告诉王妃,你帮我准备些简单的衣物。”华逸云淡风轻地说完,便往外走去。
“主子,你这不是驻守雾城,你这是……”简直像是被流放!
“想哪去了?”许是太懂查庆,华逸轻笑出口。“我是去监督筑墙,你当我是被流放了不成?哪只眼睛瞧见有人押我来着?我那虎前卫的弟兄们还在城外等我会合,你脑袋机伶点,往后这儿就交给你了。”
“可是……”
“没有可是,动作快点,挑些轻简的就成,待我喝了弥月酒就要上路了。”这杯酒来得正时候,祝自己一路顺风。
查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知是王爷功高震主,成了皇上的眼中钉,可这当头还有谁能救王爷?
华逸哪里知晓他的心思,迳自踏进隔壁的公主府,府里的总管随即迎向前来,他环顾四周,发觉公主府里冷清得紧。
进了主屋的正厅,范恩正候着。
“今儿个没发帖?”华逸问着,见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
“没。”
“范恩,你怎能将弥月宴办得这般寒伧,难道你不知道人多热闹,才能给孩子添点喜气?”华逸略有不满地道,看着桌上摆的碗筷又问:“你连舅舅和舅母都没邀请?”
“嗯。”
“你在搞什么?”华逸神色不快,却见范恩的脸色比他还难看,想起他从方才就不发一语。“发生什么事了?”
“问你啊。”
“问我?”华逸不解的瞅着他,突地听见脚步声,回头朝通道望去,就见华千华穿着一袭粉嫩杏色走来,朝他灿笑如花,犹如正盛放的花儿,教他看直了眼。
“四哥。”华千华笑喊着,入厅就坐在他身旁。
“怎坐这?去那头。”华逸低声催促着。
“要先给你瞧儿子呀。”华千华将抱在怀里的儿子递给他。
“等等、等等,我不知道该怎么抱孩子。”华逸吓得往旁退开,可她像是不放过他般,硬是将孩子送到他怀里,逼迫他非得伸手抱着不可,动作一大,襁褓中的孩子突地张开眼,他蓦地屏住气息,心想这下孩子必定是要嚎啕大哭,岂料却是一见他就咧了无牙的小嘴。
瞅着,他的心不禁软了,脱口道:“仿佛时光倒转了,那年你也在襁褓中,我也像这样抱过你。”那年敬妃产下女婴,他随母妃前去祝贺,那时是他头一次见到她。
多久以前的事了,可他还记得,那时的她也是冲着他笑。
“是喔。”华千华止不住笑,直瞅着他的笑脸。
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华逸,虽说早打定主意不再见他,可这事真是桩意外。
“起名了吗?”
“嗯,给他起名为羽。”
“羽?”
“本是要给他取名为翼,怕冲了四哥的名,所以改为羽,就盼这孩子能够自由自在的。”
华逸轻点着头,“好名字,能够自由自在实属不易,千华,这孩子像你较多呢……”他喃着,坏心眼地瞅了不发一语的范恩。“幸好不像爹。”
“真是抱歉,你和我有三分像,你说这话是在打自己的脸。”范恩没好气地道,像是想到什么又补上一句。“况且,这孩子像你比较多。”
“范恩。”华千华敛笑,语带警告地道。
“这也没错,千华的孩子像母舅是天经地义的。”仔细瞧瞧,眉眼确实有些像自己,但他压根不意外,毕竟他和范恩是表亲。
“……最好是。”
“好了,用膳了。”华千华赶忙接过孩子交给青龄,随口打圆场。
青龄要外头的丫鬟让厨房将剩余的菜端上桌。
华千华替华逸布菜,华逸睨了范恩一眼,低声道:“千华,我自个儿来,坐过去那头,冷落了你的驸马,你四哥于心不忍。”
“你真会于心不忍?”范恩一出口,华千华随即不快地瞪他一记,然而他却不管,又迳自问:“华逸,有没有什么该说的却忘了说的?”
华千华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原以为范恩是要毁了和她之间的约定,要将孩子的身世告诉华逸,如今看来不像是如此。
“说什么?”
“为何皇上派你去雾城监督筑墙一事,你提都没提?”范恩戳着菜,状似漫不经心地道。
华逸微扬起眉。“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提的?”
“去雾城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你卸了五军营的职又要前往雾城,甚至听说再也不回京了,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华千华脸色愀变,道:“四哥,是真的吗?”
华逸噙着盈盈笑意。“哪的事,别听他胡说,对了,千华,四哥想小酌一杯,你去拿壶小曲来。”话意很明显地是要将她支开。
“要我找开武当面对质吗?”范恩却很故意地道。
华逸笑意不变,眸色却冷了。“当爹的人了,行事还这般不经大脑吗?”
“最好当爹的人是我!”
华逸闻言,怒不可遏地拍桌站起。“范恩,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没当爹?千华孩子都生了,还说他没当爹,是拐弯说千华不守妇道?!
“范恩!”华千华厉声喊着,阵色挟怒又带着央求。
范恩将筷子重按在桌面,随即起身。“这儿留给你俩好好说话,把该说没说的全都说清楚,我已经受够了!”恼火地踹翻了椅子,他走到外头,瞧见围观的下人,不禁怒斥道:“全都给我退下,要是让我在主屋附近瞧见谁逗留,一律逐出府!”
厅外的下人闻言,一个个离去,谁也不敢多作停留。
华千华瞪着范恩离去的身影,轻扯着华逸。“四哥,别怪范恩,他近来心情不好。”本都好好的,可谁知道他这一阵子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