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你和秀蓝是我留在玺王府的婢女,为什么只有秀蓝留在善儿身边,你却去了厨房?”
那位王爷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答应照看“故人”的孩子,她也没兴趣去问,但是用膝盖想都知道厨房做的是脏累活儿,待在善儿身边就别说体面什么的,最基本的吃穿用度肯定会比厨房的烧火丫头好上那么一点,王府是用什么标准留下秀蓝,阿奴又犯了什么错被眨到厨房去的?
阿奴咚的声又跪了回去,双手麻花似的藏在裤腿里。“是阿奴无能……”
“那些自责什么的就免了,我不想听这些。”
阿奴吞了一大口口水,娘子真的把往事都忘光光了,而且就连态度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从来不会问这个,就算被陆府里的人欺负得要死,也总是忍气吞声,说什么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过就会雨过天晴之类自我安慰的话。
可是这会儿的娘子,双眼清明,不拖泥带水,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的娘子可靠许多呢?
不过这事要从哪里说起?
阿奴本来就不笨,只是性子单纯耿直,也不需要太花费心力组织言语便娓娓道来。
“娘子带走小少爷后,阿奴想到娘子曾提起王爷的事,便自作主张寻到王府,哀求王爷收留阿奴,没过多久秀蓝姊姊跟着来了,说娘子临走时命她无论如何要替您照料小少爷,她有您的命令,阿奴哪敢不听。”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说你单纯还是说你蠢?”
阿奴被打击到了,娘子说话用得着这么直接,戳人心肺吗?呜。
“我若是想把善儿托给那女人,还用得着眼巴巴送到王府去?”何况她一个身不由己的奴婢能替她照看什么孩子,根本是说谎不打草稿,偏还有人信了。
“娘子说得对,您要想把小少爷托给她,去王府的时候为什么也没带上她?”可娘子也没带上自己,自己也是个不可靠的……
“终于想清楚了?”
“阿奴对不起娘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回秀蓝姊姊看到她的时候都是一副看虫子的样子了,她这么蠢,这么好骗,难怪人家把她看扁扁。
“得了,那些过去的事再追究也无益,但是我老实跟你说,这屋子是尤姊的,我也是寄人篱下,我都自身难保,实在无法让你住下来。”
呜呜呜,说来说去娘子还是不要她!阿奴的心都凉了。
“能能能,有什么不能,咱们不是还有一间杂物间,把它整理出来就能住人,我瞧这丫头是个好的,就让她留下来吧,你瞧她那小脸都成苦瓜了。”掀了帘子出来的尤三娘可没姜凌波那许多顾忌,人多热闹嘛,何况这种从无二心的丫头要去哪里找?
“可是……”
“哪来什么可是,咱俩每天都要往铺子里去,难道你要把小家伙也带上?有了阿奴这帮手,起码可以替你照看着你儿子,何乐不为?”
“嗯嗯嗯,”阿奴点头如捣蒜,“以前小少爷也都是阿奴在伺候的!”是后来被秀蓝姊姊给抢走的……
“不要!”小东西一桶水泼下,他知道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该插嘴,可事关自己,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忍不住瞟来瞟去,听到决定性字眼,马上跳出来扞卫自己的权利,“善儿只要娘,别人都不要!”
“那么阿奴和大娘一起去铺子好了,大娘,阿奴很能干,什么事都能做的,一定不会白吃您的饭,白住您的房子的。”被小主子嫌弃……她活该!
“凌波,你这丫头太对我的胃口了!”
“谢谢大娘。”
“什么大娘,叫我尤姊!我们家妹妹说我还年轻着,可不能被你们些小丫头叫老了。”尤三娘赏了她脑袋一个栗爆。
栗爆不痛,阿奴吐着舌,真心实意的喊了声尤姊,然后傻乎乎的瞅着姜凌波笑了,“娘子,这样,您看可以吗?”
“你爱住就住下来,到时吃不了苦,可别哭鼻子。”傻孩子,当丫鬟没前途啊!阿奴哪会怕吃苦,可以待在娘子身边,她满心满眼都是乐意。
第五章 全新一家人(1)
阿奴住了下来,她们从两口人暴增成了四口人。
为了去接回小包子,左右这一日铺子是得休息了,吃过午饭,姜凌波搂着新得来的儿子去歇午觉。
小东西起先是不睡的,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直瞅着娘看,看着看着一直到眼皮酸到不行,还是用力硬撑着眼皮,阖上了又赶紧打开,好不容易睡了,小脚丫还霸道的夹着她的腰,手指捏着她的衣襟,姜凌波觉得不舒服,本想趁他熟睡再把他的小腿扳开,可看着小东西睡得小脸红扑扑,心莫名软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嗅着孩子身上独有的乳香味,心神一松,大脸贴着他的小脸也睡了。
母子俩这一躺,睡了半个时辰,陆善起来后,姜凌波从木盆架上给他拧了帕子擦过脸,又用手指替他梳顺头发,小家伙很直接的搂着她的脖子卖萌撒娇起来。
一听见里面有动静,阿奴便在外面询问了声,听见姜凌波响应,这才撩了帘子进来。
“房间整理好了,缺什么东西待会儿我们上集市去买。”这坊里也是有集市的,东西虽然比不上东、西市的多样精致,也是能用的。
“阿奴什么都不缺。”她哪能一和娘子相聚就花娘子的钱,娘子这会儿的景况比初初嫁到陆家的时候还要不堪,果然多了一个她,的确增加了娘子的负担压力啊!
姜凌波才不管阿奴的心里在想什么,白了她一眼说:“最好你是一项都不缺,就拿你身上的衣裳来说……”她故意声音拉长。“你是准备一套衣裳从早穿到晚,晚上洗了,白天再穿上?”
“娘子,阿奴还没说,您怎会知道奴婢的打算?”娘子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关心她们这些奴婢吃穿的。
“你以为现在是夏天?衣裳晾不晾得干是一回事,要着了风寒,我可没钱给你买药吃。”什么叫因小失大,真是个不会算的丫头,这哪里是替她省钱,是替她找事。
午饭时她就发现阿奴除了那套烧火丫头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根本是两手空空跟着回来的,现下身上这身还是她临时去向弥儿借来的,明儿个难道不用洗洗还给人家吗?
阿奴并没有因为姜凌波的口气愁眉苦脸,反而表情轻松,她感觉得到娘子对她的善意。
“那做一身衣裳可以替换就好,阿奴以后会把钱还给娘子的。”如果可以把她放在王府的小包袱拿来就好了,那里可放着她好不容易存下的五百钱和两身换洗衣物。
“以为你是个安静少话的,谁知道这么不干不脆,我跟你说了,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就得听我的。”
“阿奴本来就听娘子的。”
姜凌波忽然觉得无力,却见尤三娘哈哈直笑,她不想再理会这不知怎么互相投了脾性的两人,“那我带善儿去刘三布行扯几尺布回来,其它就麻烦姊姊了。”
“针线活儿什么的你就甭操心了,你尤姊可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好女人,几身孩子的穿戴有什么难的,保证又快又好,交给我吧。”尤三娘止了笑,拍胸脯毫不谦虚的保证。
她这妹妹什么都能成,能设计轮椅,能写菜谱,能想法子挣钱,简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过就女红不行,其实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总得留一样让旁人发挥嘛,不然谁还有脸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