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认真地说教起来了……唉,肯定是他身子不适造成的,这破烂身子。
疲乏地看向连眼都不眨的关子悦,心想自个儿说得太严肃,正欲解释时,她却突然将怀中的兔子递给他,教他暗抽了口气,脑袋快速运转,想着如何逃过这一劫。
然而,在他还未想出良计,她已经将兔子收了回去,教他暗松口气,还没厘清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便见她突地朝自己笑露贝齿,像是得逞的模样。
想问,却又觉得要是问了就输了,到底是输了什么,他心里没底,但就是知道不该问,所以他抿紧了嘴不问。
“大哥,天色快暗了,像是快下雨了,咱们得赶紧走。”她放走了兔子,朝他伸出手。
冯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犹豫着。
她刚才换药草时已经洗过手,但是她后来又抱了兔子,虽然那兔子的毛看起来挺干净的,可是她仍摸过了毛,实在不该牵他的手,偏偏她看起来很坚持……唉。
他伸出了手,借她的力起身,高大的身形微微摇晃了下,她随即托住他的肩,在微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她的眼闪动过一丝光亮,正欲仔细看时,她已垂下脸,看着他的脚,道:“大哥,脚还疼吗?”
“还可以,走下山应该不成问题。”他现在有问题的不是脚,幸好她不是个极度精明的姑娘,早早教他转移了话题也未察觉。
“子悦,不用担心,还有我。”冯珏提着篓子,很自然地勾住他的肩。
“不用,我有止戈。”冯玉噙着笑意,止戈已经很快地上前,任主子搭着他的肩,将大半的重量都送给他。
“对了,大哥,你什么时候要回京?”回程的路上,她突问。
冯玉闻言,整个精神都来了,无视冯珏冷肃思索的神情,凑在她耳边低声道:“等会到我房里,咱们再讨论。”
那热气教她很不自然地结起肩来,脸上有些燥热。“大哥,不用靠这么近。”她想,他确实是大哥无误。
大哥说话时总喜欢贴在她耳边,不让话语被二哥和三哥听见,可那热气总教她难为情。
她之所以能证实他是大哥,除了他的洁癖和生活习惯,还有他当初说服她不再茹素的一番道理,更因为——他怕任何有毛的动物。
听大哥说,以往他这种情况更严重,是因为有个女孩才教他这恐惧消散了些,但如非必要,他仍是绝不靠近动物的。
当初她要报考兽医系时,大哥眉间的皱折教她忍不住大笑。
“笑什么?”瞧她突地抿唇笑得好甜,他不禁脱口问。
“没事,只是想到我大哥。”想起有一次大哥忙着工作没空理她,她故意抱着猫咪,用猫掌去按大哥正忙着敲键盘的手,大哥那瞬间起身险些推开办公桌的惊吓表情,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好经典。
她想,她要是用同样招式吓冯玉,冯玉肯定会比大哥还惊吓。
“又在笑什么?”啐,笑得眉眼弯弯,到底有多开心?
她抬眼,笑睇着他,不禁想,他确实是大哥的前世呢……有时镂刻在魂魄上的习惯和喜好,经历了数世才会逐渐改变。
他,是大哥,却不识得她,甚至图谋她什么,但就算一切都未厘清,她还是决定跟他一起走下去,谁教他是大哥呢。
冯玉被她毫不避嫌的目光瞧得有些臊。“子悦,你一直瞧着我,还走不走?”
“走啊。”
走吧,就让她瞧瞧,他们到底能走到哪。
第3章(2)
才刚回到屋里没多久,外头就下起了豆大的雨,天色如泼墨,染了整片不透光的黑。
“主子,要不要紧?”止戈一进屋就赶紧倒了茶水,从怀里取出了一只小玉瓶递给了冯玉。
冯玉倒出一颗药,配着茶水咽下,疲惫地倚在床柱上,好半晌才道:“没教冯珏看出端倪吧。”
“没,冯二爷瞧起来倒是比较在意关姑娘和爷走得近。”
冯玉扯着唇,哼笑了声。“止戈,明儿个咱们就回京,最好是赶在天色未亮之前就上路,省得夜长梦多。”
“我原以为爷会打算走夜路的。”毕竟那位关姑娘压根不避嫌,就算同车赶路,应该也不会在意才是。
“原是这么想的,可偏偏下雨了。”雨夜的路太过危险,天晓得会迸出什么暗箭?带个姑娘家上路,不管怎样总是得多些思虑。
“要先跟关姑娘说一声吗?”
“一会她过来陪我用膳时再说,我先歇会。”他需要多点时间养精蓄锐,不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你去盯着冯二,别让他抢了人。”
“知道了,爷先歇会吧。”止戈见他苍白脸色透着异样的红,不禁担忧不已。
倒进床褥间,冯玉摆了摆手。“要你去盯冯二,别盯着我瞧。”
止戈应了声离开房,不敢再扰他。
一闭上眼,冯玉睡得极沉,直到被止戈唤醒。
“爷,不好了,关姑娘不见了!”
本还有些恍惚,但听到这话,冯玉蓦地张眼坐起身。“冯二呢?”
“爷,不关城西冯二爷的事,我一直盯着他,可方才黄姑娘找关姑娘时,直说她房里没人,现在正在宅子里四处找着呢。”
冯玉闭了闭眼,额抵着床柱思索半晌,突地听见雨声,看向窗外,天色早已全暗。
“止戈,去问问守前后门的小厮有无瞧见她离开。”
止戈应了声便立刻去办,不到一刻钟就赶回房。“爷,没有,小厮说没瞧见人,而城西冯二正问着黄术士,黄术士看起来也是心急如焚。”
“心急如焚?”他扬眉望去,见止戈点头,他垂睫思索了下,道:“把冯二找来,快。”
虽然不解,但止戈还是照办,不一会就将冯珏请进房里。
“不用拿那么冰冷的眼神冻我,我也正在找人。”冯玉没好气地道,摆了摆手要他坐下好商议对策。
冯珏垂睫思索了会,正要开口,便听他问——
“你觉得黄术士待子悦如何?”
冯珏眸底的错愕一闪而逝,淡道:“一般吧。”
“一个相处不过一般的姑娘不见了不到一两刻钟的时间,你会心急如焚吗?”
冯玉直接点明古怪之处,教止戈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认为是黄术士把子悦藏了起来?”他也正如此揣度,倒没想到冯玉脑子动得比他还快,而且他压根不曾和黄术士相处过。
“原本一开始,我以为也许是雨势大了,她放心不下山上的牲畜而上山了,但方才我让止戈去问了守前后门的小厮,小厮们全说没见到她出门,你说,她是真的没出门,还是他们在撒谎?”
“可他为什么要将子悦藏起?”冯珏微眯起眼。“难不成你已经确定了山崩预言是出自子悦的口?”
冯玉托着腮,道:“我还无法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黄老头是个骗子,而一个骗子会做的通常都是旁门左道的事,可话说回来,黄老头把子悦藏起来,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冯珏垂睫忖度,尽管内心不快,但他还是认同了冯玉的推测。
“所以,你找我来,是要我拿势逼人?”
“你觉得管用?”他凉声问着。
“不见得。”县太爷简直将黄天茂当神只膜拜了,天晓得关子悦失踪和县太爷是否有关,毕竟这儿可是县太爷闲置的一幢宅子。
“你带多少人过来?”
“……你没瞧见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
“你怎么敢独自外出?”冯玉不禁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