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舒口气,“我只是想吐。”车子忽快忽慢,身体又处于紧绷状态,两种状况让她的胃袋不断翻搅。
他讶异是这答案时,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这地理位置还算幽静,对面像是公园,她越过马路直朝公园方向走去;他抽出车钥匙,下车迅速追上。
“沈小姐,你应该等一等我。”他大步跟来,在她身后说。
她脚下一顿,转身看他,他未料她有此反应,双脚硬生生停住。两人脚尖几乎相抵,他垂眸看她,她白着脸色说:“我忘了。”
似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柔软的表情。她恒常冷静,不躁不急,面对学生甚至带点威严与自信,这瞬她眼里浮现的未知感倒让人有些不忍。他定定看她,最后轻轻握住她手腕,皮肤接触时他诧讶她手的冰凉,显然吓得不轻。
他领着她走。“找处凉爽的地方坐一下,也许会好一点。”
她跟着他,在一处树荫下找着长椅。他让她坐,自己站至她身后。她以为他又是依照他们公司“必须站在雇主左后两步距离”的规定,却听他声音在头顶响起:“沈小姐,我知道有个穴位对你目前状况有改善效果,你愿不愿音心试?”
沈观看着远处的儿童游戏器材,问:“什么穴?”
“翳风穴,在耳后。”
她点头。“好,麻烦你。”
她头微垂,他手自她肩后越过,轻轻抬起她下巴,扳正她的脸,接着双手拇指贴在她两耳耳垂后,往内侧按压,每按一次约停留三秒。按压数次,他看着她的发旋问:“好点了?”
“还好。”只感觉他力道恰好的手指温热、粗糙,略定了她不安的心神。
“要不要喝水?”他问话同时,往左侧入口处张望。方才下车时,似乎瞄见生鲜超市招牌。“好。”
她应好,他才感觉困扰——留她一人在这,他无法放心。
沈观不见他有所动作,遂转头看他,她仰着脸,对上他垂下的目光,他瞳仁黑漆漆的。“不是甩掉那部车了?所以我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
“我看见有生鲜超市,不是太远,你待在这别乱走动。”
“没问题。”她回身,望向远处,余光有他身影靠过来,她再次微抬起下颔看他。叶隙筛落碎光,落在他发上,面庞却陷进阴影里,只一双深眸邃亮。
她看见他微低身,右手绕至腰侧,微掀夹克,掏出黑色物事。他将之放进她手里,问:“教过你怎么用,还记得么?”他给过她一把,数小时前出门时他看见那把喷雾枪被她搁在玄关柜上,他想有他在她身边,她不带也不要紧,却不想遇上方才那状况。
她看着掌心上的喷雾枪。“应该可以。”她抬眼看他。“真应付不来我还有两条腿能跑,我体育成绩还算可以。”
她几乎要拍胸保证,他心悬着难放下,快去快回。
拎着袋子返回时,见她还维持方才姿态坐在那,他才缓了步伐。
“这么快?”沈观恰好转头,觑见他走来。
他在一旁坐下,拿出瓶装水。“担心那部车找到这里。”旋开瓶盖,递出。
她接过,抿了好几口。
“苏打饼和话梅。”颜隽自袋里翻出两包零食。“我知道晕车时吃这个能减缓不适感,你试试有没有用。”
她挑了话梅,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颗,又酸又咸,她忍不住皱眉闭眼。
待嘴里那味道较淡了,她狰眼便触上他静深的黑眸。
他转开视线,问:“应该好些了?”
她轻应了声,把话梅袋子递过去。“吃不吃?”
他摇头,扭开另一瓶水,仰头喝两口。
她未再开口,他亦是沉默,像各怀心事,又像什么也没想,做短暂休憩与放空。人生难解的题很多,可知的、未知的、无知的,都像在考验,更像是另一种学习与体悟。
长长的沉默后,沈观先开口:“你以前也遇过这样的事?”
“有过。每年股东大会时间逼近,公司就特别忙碌,一些大公司的董座与股东需要保护。我第一个雇主是上市公司大股东,在他要去开股东大会的路上遇上跟踪,对方或许以为开车跟踪不方便,派了人手骑机车跟着,那车手知道怎么跟,一路紧追甩不掉,最后只能故意急煞车让他撞上来,再趁他倒地时加速离开。”
与方才情况差不多,不同的只在于一个被机车跟,以假车祸结束;一个是被汽车跟,假车祸没成,倒也逃出对方掌握了。“那雇主车尾应该有伤。”
“有。会议结束就进原厂维修保养。”
“你赔修车费用?”她看他。
颜隽轻轻摇首。“有了那样的身分地位,那些大老板们在乎的是钱,但更要紧与看重的是命,所以车被撞伤是小事,不会跟我们这种人计较索赔。”
“像刚才那样的情况,万一躲不掉呢?”
他偏过脸庞,对上她视线。“最坏打算就是近身搏斗。”
“你一个人?”她像是质疑,更多的是心里莫名腾升的忧心情绪。“如果像沈小姐这样只聘用一名保镰,那就是一个人面对所有状况。”她抿了抿唇,问:“你以前的雇主聘几名保镳?”
“至少两名。如果是艺人,阵仗更大,有时需靠我们筑起人墙保护。”
“啊!”她轻诧。所以他遇上的雇主里,仅有她是唯一聘用一名保镳的?他目光温暖地看着她。“那些都是大老板或是明星艺人。”
她明白,身价不同,自然排场阵仗也就不同。
“所以……”颜隽敛了眼色,略严谨的口吻交代着:“万一下回状况更复杂,我必须近身与他们接触时,请颜小姐务必照顾好自己,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甚至车开着先跑,可至邻近警局寻求协助。”
他要她把他丢下先跑。
他要她把他扔在危险中,自己先逃。
他要她把他抛下,让他去面对本该是她必须面对的危机。
沈观不说话,握拳的手心紧了紧,她盯着他看了近十秒,才转开目光。
如果有那一天,她的事为什么要他为她承担?他为什么要为与他无关的人担起所有风险,哪怕是性命?
稍长的沉默后,她慢声询问:“颜先生,在我的任务结束后,你是不是能考虑离开这一行?”
第5章(1)
警方联系沈观,查出在她对门装设针孔摄影的嫌疑犯。过滤房东带过去看房的数据,再比对大楼电梯里录到的影像,是名刚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颜隽送她至警局了解情况。嫌疑犯供称受一名自称“宝哥”的男子指使,酬劳五万,他贪图五万,答应假冒租房,让房东带他去看房,再趁机在门板挂牌装上针孔摄影机。他不知“宝哥”真实身分,警方还需调查。
像有进展,实则什么也没掌握。沈观考虑后将自己在庙里被蛇咬,事后调不到影像一事告知警方,请他们进一步调查——
返家时已过晚饭时间,折腾了一天,什么也没做,却累得不想动。
颜隽将大门掩上,转身就见她拖着脚步行至沙发前,往后一坐双腿一收,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他进了她的房,再进他的房与卫浴间,逐一检视过,确定安全后,他走出来。他低眸看她,问:“沈小姐饿了吧?”
返回途中,她在副驾座睡着,他没扰醒她。
她抬眼。“是饿了,但不是很想吃东西。”
“热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