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首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对新竹的印象除了城隍庙就是竹科。”身侧有人交谈,他没听清她的话,低头想请她再说一次,她又侧过脸来,发丝擦过他脸颊,两人有短瞬沉默。她看着他的眼,先开口:“以后来新竹玩,你方便的话再给我当个导游。”
他看了她数秒,应一声:“好。”
步出电梯,他松开搁在她腰上的手,走在她后方,两人绕了一圈美食广场,最后决定走进面食馆,他照样选择坐在面着出人口的位子上。
点了各一份的小米粥、猪肉馅饼、鲜虾馄饨炒手、菜肉馄饨汤,葱油饼、锅贴。餐点送上时,他自了瓷罐里的砂糖,在小米粥里拌了拌,把碗推给她。沈观诚实告知:“我不是很喜欢小米粥。”
“加了糖,应该比较滑顺,你试试看,真不喜欢再给我。”
她自了半匙,入口慢慢抿着;她没评论味道如何,只将碗推回给他,抽筷夹了片葱油饼吃。进食不说话的两人,对比邻桌乃至整个餐厅的热闹,这一隅显得安静,是仅有两人的天地。
这一餐是沈观结的帐。颜隽看着她付账的身影,想起他们一开始各自付款,有时由一人先垫,另一人事后再给,也不知从哪一顿饭开始,好像没再算得如此仔细。他付的钱,她没给她那份;她结的帐,他也没问该给她多少。
“去其它楼层逛逛?”沈观收着短夹,朝他走来。
他没意见,与她搭手扶梯下楼。
“八楼是家电和运动用品,你需要买什么吗?”她站在下一阶,回首问他时翘着下巴,面容迎着上头落下的光,为那张脸蛋增添风采。
他垂眸看她。“我没想买什么,沈小姐不用考虑我。”
手扶梯降至七楼,入眼是几个人形模特儿套着西服的画面,沈观想起下午整理他衣柜时,他带走的那几件衣服;他说那几件还能穿,也不旧,扔了可惜。她迭他衣服时感觉手下触感并非太细致,是相当普通的质料,他平日似也仅有几件衣物替换……
“逛一下这层吧。”她不再往下走,在这一楼层逛起来。
虽是男士精品馆,但人潮并不少,两人随着人群走走停停,她看玻璃窗后的展示服饰,他看周遭,也看她。
“你看过‘中南海保镳’没有?”沈观忽然放慢步伐,侧头看他。
颜隽没来得及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索性不避,大方与之对视。听了她的提问时,他愣一下。“没有。只知道是中南海警卫组出身,同样受过严格训练,也要熟知各种枪械与武术。”
“……”她檀口半张,顿两秒才说:“我说的是电影。”
他愣半秒,摇首。“没看过。”
“老电影了,记得高中时第四台还满常播的,已不大记得情节,但有几幕印象很深。”有数道人影从一旁专柜门口涌出来,身后一只手搭上她右臂,将她往左侧轻推,他随即站到她右侧,隔开她与那群人,左手握住她手肘,待与那群人拉开距离了,他才松手。
她目光在他侧颜上停了一秒。“大概也是在这种场所。”
“嗯?”他错过她的话了?
“我说那部电影的剧情,有一幕是女主角出来逛街,好像是卖场还是百货
公司,结果遇上仇家,对方还不少人,男主角是中南海保镳,为了保护女主角,在这种人多的商场与对方进行枪战,然后他赢了。我觉得妙的是女主角不懂武功,但在危急时还可以劈腿躲开攻击,而且是很华丽的姿势。”
他抿着浅浅的笑容。“电影多少有些夸张。”
“你说那些人,有没有可能就隐在人群中,随时准备对我动手?”
她今晚心情像是不错,话题多了。
“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平时我不敢说,今天人这么多,下手不容易,就算动手了,他们要从人群中成功脱身也有些困难。”稍顿他又说:“不大可能傻到挑在这里动手。”
她没接话,绕进一家西服专柜,才淡淡说:“如果真的遇上相当危急的情况,我还是希望你全身而退,别因为我而受伤。”
他不知道该答什么,沉默无声。
与前几个专柜一样,他们一踩进地盘,小姐便靠过来介绍,也以为是他有所需求,正要向他推荐新品时,沈观说:“是我要帮朋友买。”
“需要我为您推荐吗?朋友大概是怎么样的体型?”
“跟这位先生差不多身高,是清瘦的。”沈观手指她的保镳。
颜隽就这样陪她逛了几个男士西服专柜,见她拿起衬衫看了看,在身上比
划比划,又摸摸布料,再拿到他身前比对尺寸,像闲逛又像尚未决定要带哪一件。他不知道她为谁买衣,也不是他能问、他该问的。
在回到她住处的那个夜里,颜隽收到两件衬衣与领带。
他沐浴出来,原要进雇主房里检查,先在自己房门口觑见一个熟悉的纸袋——两天前才去逛过的百货公司。拎起一看,一件天空蓝素面衬衫、一件白底黑圆点水玉衬衫,再有一条细窄版黑色拉丝纹领带,均是他雇主那日在百货公司结账的战利品。纸袋的外头,贴了张便利贴。
衣服和领带是给你的。
我累了,门窗已检查过,勿忧。
署名沈观。
他盯着她的名,下笔重,龙飞凤舞的连续写法,与她冷静又积极的个性倒是有那么点像。他垂眼默思甚久,拎着提袋的左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最终将提袋挂上他房门门把,脚尖转向,敲了她房门。
“沈小姐。”他静等三秒,无反应便再敲两下门板。“沈小姐睡了?”
“我睡了。”里头传来她的声音,发音清晰清楚。
他没再开口,约是五秒,门从里头拉开。
沈观开了门。她相信他不会不懂她便利贴上的意思,但仍来敲门,那意谓他执意要见她。
“我来检查一下门窗。”在门开时,他说。
沈观让了让,坐回书桌前,埋头处理工作。
颜隽进房,在她整齐得几乎无痕的床铺上停留两秒,才移步至窗前。窗落锁,拉上窗纱,回身就见她伏案的背影。
他杵了几秒,大步朝门口走,沈观见状起身,手才碰上门把,未来得及掩门,他倏地回首,问:“沈小姐,为什么要送我衣服?”
他瞳仁黑漆漆,她静静凝视他。“这段时间麻烦你不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看见衣服觉得适合你就买了,当我感谢你的尽心尽力。”
“这是我的职责,何况公司也收了费用。”
“那不一样。费用是我阿嬷跟我妈付的,这是我要给你的,要是觉得不合适或不喜欢,应该可以拿去换,发票我有留。”
他不讲话,她问:“还有事吗?”
“没有。沈小姐请早点休息。”他转身回房。
她掩门时,呵口气——他并未退回衬衫与领带。
隔日醒来,步出房门前她顿了数秒。脚尖前她差点踩上的是一张应是从笔记簿撕下的内页纸,上头以钉书针钉了标签吊牌,她弯身拾起一看,忍俊不禁,轻轻笑出声。
端正的字迹写着:沈小姐,衣服相当合身,谢谢。
落款颜隽。
钉在一起的标签吊牌属于那两件衬衣与那一条领带。
第7章(1)
沈老太太与沈太太被以证人身分约谈,主要是厘清她们要求调阅监视器时,是否遭到庙方拒绝,以及拒绝原因。沈观走不开,工作告一段落才与母亲联络上,方知她们已返家,她不多想,让颜隽将车开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