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绑架她的那些人,究竟做了什么?他不敢想象。
六年前,他请从前道上的弟兄帮忙,找到那三名歹徒,百般拷问,他们总算承认曾经试图强暴她,但并未成功,之后她便趁乱逃走了。
听见这番告白,他整个抓狂了,私刑伺候了三人一顿,将他们打得奄奄一息,才将他们用麻布袋捆起来,丢到警察局门口。
当时,他只能为她做这么多。
现在,他能为她做什么呢?
杜非怅惘地寻思,厨房里,夏雨蝶正在流理台上奋力揉捏着面团,抬眸与他视线相交,微微一笑。
她洗净手,盈盈走出来。“你好多了吗?”
他好多了,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息,烧其实差不多退了。
但他仍伸手揉揉太阳穴,假装头痛。“还有点不太舒服,头晕晕的。”
“是吗?”她蹙眉。“那要不要回床上躺一下?”
“不用了,我想起来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
“那也好。”她笑着颔首,指了指屋外。“我这边外面风景还不错,有一条小溪,你可以去散散步。”
“嗯。”他应道,却一动也不动。
她讶异地挑眉,正欲问他还有什么事,一个大婶抱着一大袋面粉,气喘吁吁地走进来,一进门便急着丢下面粉,挥汗如雨。
“雨蝶啊,我真的不行了!”
“怎么了?芬姨。”
“那个送货的小子,我都快被他气死了,太懒了!明明要他今天中午以前就把面粉送来,结果到现在还不到,还得我亲自去催,亲自把面粉搬回来,累死我了,呼!”
“真是麻烦你了。”夏雨蝶很抱歉。“你应该跟我说的,我去一趟就好了。”
“唉,你去跟我去还不都一样吗?”芬姨叹息。“重点是我们真的该多请个人了,这样下去不行啦!”
由于在网络上闯出了名声,订单日益增多,三个女人渐渐地感到工作繁重,难以负荷,两位大婶不时催促夏雨蝶加聘人手,她也慎重考虑。
“最好是个年轻小伙子,你看怎样?”芬姨提议。“年轻人有力气,帮忙搬货送货什么的,应该可以减轻我们不少负担。”
“嗯,那倒也是。”夏雨蝶沉吟,还未来得及下结论,杜非抢先扬嗓。
“我来吧!”
“什么?”两个女人同时望向他。
“你们店里不是缺人手吗?雇用我吧!”他自告奋勇。“我……前阵子刚好失业了,正在找工作。”
夏雨蝶打量他,好片刻,才迟疑地开口。“杜先生,我不觉得你适合这份工作,你看起来……嗯,就是一副上班族菁英的样子,我们这间小店怕是请不起你,而且薪水又不多——”
“薪水只要合理就好了。”他打断她,幽默地眨眨左眼。“至少比领失业救济金好,对吧?”
她不吭声,显然不相信他是那种落魄到领救济金的失业族。
他的确不是,但为了能够正大光明地赖在她身边,他有必要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
一念及此,杜非刻意重重叹气。“是这样的,雨——夏小姐,你也知道最近经济不景气,我们公司大规模裁员,我想找别的工作,一时都没有什么好机会。老实说,我挺闷的,才会想说来乡下这里住,休息一阵子。”
“既然这样,又何必找工作?”夏雨蝶不解。“杜先生尽管好好休息度假就是了。”
“我呢,可能天生劳碌命吧,一闲下来反而更常胡思乱想。”杜非无奈似地摊摊双手。“所以我想,找点工作让自己分心,也许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你只想短期打工?”
“就这几个月,可以吗?”
夏雨蝶没回答,还考虑着,一旁的芬姨已迫不及待地相劝。
“我看你就答应他吧!雨蝶,这年轻人看起来挺结实的,面相也机灵,应该帮得上忙,现在这种时候,我们镇上家家户户都忙着采收花卉,要在这镇上招人也不容易,就先用他一下啦!”
“这个……”夏雨蝶依然犹豫。
杜非灵机一动,主动扛起地上的面粉袋,表现出勤奋干活的姿态。“这个要放到哪里?厨房吗?”
“放到仓库。”芬姨喜孜孜地应道。“跟我来,我带你去。”
“喂,你——”夏雨蝶试图阻止。
杜非不理会,径自跟随芬姨走向后院的仓库。他知道,当自己扛起面粉袋的这一刻,这场谈判,他已取得了优势。
第3章(2)
她捡到了一个员工。
这种说法或许很怪异,但她的确是这样感觉的。某天,她在家门口“捡到”一个昏迷的男人,从此他便留下来成了供她使唤的左右手。
有点荒谬的情节。
不过,他确实是个很勤快的员工,捡到他的时候,他穿西装打领带,她以为他肯定不擅长搬货这种粗活,但后来发现,他做得很上手,几十公斤的重物轻易便能扛起。
他也很聪明,替她设计了一套程序,让她能更方便地处理繁复的网络订单,建立客户数据库,分析顾客群的特性,甚至依照他们的回馈开发新款的面包及甜点。
有他帮忙,这些杂务她几乎都不用烦恼了,只须专心地在厨房揉面团做面包。
芬姨跟三婶都说,他是上天赐给她们的救星,可喜欢他呢,空闲时便缠着他,听他讲在各国的游历。
他似乎是个很爱旅行的人,走遍世界各地,总有许多有趣的轶事可分享。
他也很会玩牌,有次,拿了一副新买的扑克牌,当场表演洗牌切牌的技术,手法利落神奇,看得两位大婶如痴如醉。他还教她们玩简单的魔术。
他将欢乐带进了这间面包坊。
自从他来了之后,店里的欢声笑语变多了,也来了不少好奇的客人,小镇流言蜚语传得快,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外地来的陌生人长什么模样。
当然,一开始有些人会吓到,他左脸上的刀疤不太好看,他们会窃窃私语,怀疑他是不是什么通缉要犯之类的,逼不得已才会躲到这乡下地方来。
但只要跟他说上几句话,他们便会改观,他是极富魅力的一个人,身上的浪荡气质更增添了一股神秘色彩,他幽默风趣,会说笑话,笑开了的时候眼睛很亮,带点调皮。
他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只是她总觉得,即便他极力展现出可亲的神态,本质上,他还是内敛深冷的,适当地保持距离。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仍弄不清楚他的来历,除了他是她表舅的朋友,在艺术相关领域工作,她对这个人所知不多。
但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她很了解,每个人心底都有秘密,都有不想外人看到的一面,所以每当芬姨跟三婶好奇地想追问他的背景时,她总会适时替他解围。
“你不想知道吗?”
这天傍晚,当芬姨跟三婶都下班回家后,她独自在厨房里做蛋糕。这是一个从台北来度假的家庭预订的,明天就要送到他们位于山上的别墅。
杜非慵懒地倚在墙边,一面看她巧手装饰蛋糕,一面低声问道。
“知道什么?”她微微弯身,仔细地在蛋糕边缘挤出细致的奶油花。
“我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住在哪里?家里有哪些人?年纪多大了?以前在哪里工作……我在这里待了一个礼拜了,你怎么都不问我?”
“为什么要问呢?”她很自然地反问。
他沉默两秒,嘲弄地扯扯唇。“这意思是你对我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