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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就是师尊,无论大的小的,总还是很关心她。

  滑过他小脸蛋的柔荑,转而摸上他细软发丝。小师尊真讨人喜爱,让人瞧了心暖暖的。

  能看到师尊这模样,倒是不枉此行,就算现在回不了家,也值了。

  “别把我当小狗摸!”小孩子很有脾气,容不得她放肆……虽、虽然被摸得乱舒服的,可他这颗脑袋瓜,连他亲娘都没摸过!

  ……好啦,他娘早早就逃了,抱也没抱过他,他不知道他娘模样为何,这么亲腻的举动,他不习惯!

  “要摸也只能再摸一下下!”见她要收手,他又急着嚷。

  到底是给摸,还是不给摸呀?

  小孩子挺难讨好的,她如他所愿,多摸了一下下,他脸上露出别扭却满足的神情。

  就是这神情,害福佑即便想走,也走不开身了。

  更何况,她还不知怎么走。

  连着几她尝试驱使小玉雀,小玉雀仍是失灵,她干脆换个地方变,例如,曾与师尊光顾过的“仙宴膳坊”,确实成功挪去,她心喜,再想一口气回家,小玉雀又把她带回蛟龙寨,她险些怒摔小玉雀泄忿。

  挑战失败,久了她也发懒,不再那般勤劳,改成一月试一遍,接着又变一年试一遍。

  到后来,干脆想,留到他七岁生辰过完再走。

  怎知他生辰当天得了匹骏马,开心骑上马背奔驰,没半个时辰却传来他坠马消息,伤势虽重,性命倒还无虞,可他哼哼唧唧躺在床上痛吟,小小身躯疼得连翻身都做不到,她怎可能走得开脚?自然留下来照顾他,给他喂汤换药,擦澡拭身。

  他这一摔,足足养了半年,身板瘦了一圈,她努力帮他养肉,想着等他满八岁再走。

  他八岁时,与同伴玩耍过头,误伤其中一位,挨完他爹的惩罚板子,又被他爹罚跪一天,他倨强多跪两直到玩伴无事清醒才肯起。

  可他自己身上伤势太晚治,夜里发起高烧,她看顾他整夜,那巴掌大的小脸全是汗,想哭不敢哭,喃喃喊着娘,迷糊呓语,听了她心揪疼,把他小手握入掌心轻蹭,在他耳边说话,要他安心、要他别怕,她整晚都不敢合眼松懈。

  她在娃娃师尊身上,看到儿时的自己,每次脆弱生病时,最最想娘的可怜模样。

  她的师尊,怎么会有这般柔弱的时刻?在她眼中,他一直是那么谈笑风生、无所不能的。

  摸着小娃细腻黑发,她态度软化,想着,留下来保护这小小师尊,也是徒儿该做的……

  不知怎么走,也舍不下他走,于是,也就不走了……

  福佑似乎越来越明白,师尊入世轮回之前,对她简述“一世抵四鞭”那番话语的涵义。

  涉入一个全新人生,拥有新的家人朋友,朝夕相处,共同经历许许多多,情感层叠纠葛交错,难以一笔割舍厘清,那些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架构成这一世的这一个人。

  如同梅无尽之于她,是师尊,是给她新生命的恩人,地位崇高,宛如父亲;而梅海雁,则像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任性,他骄傲,却也寂寞,表面看似不在乎是否有娘在身畔,实则渴望母爱,从她身上寻求“娘亲”的模样……

  一世的“梅无尽”,一世的“梅海雁”,她加诸的感情,并不相同。

  面对梅无尽,她大可依赖,所有麻烦全丢给他去解决,她安心当个废徒儿,天塌下来也有师尊顶着先。

  换成了梅海雁,她角色大不同,她会想保护他、疼爱他,看那张稚气漂亮的脸蛋,绽放笑靥,雪霁天晴,教人瞧了心融,不舍他伤心哭泣、孤单寂寞。

  不过,仅限于十岁之前的梅海雁,现在的“梅海雁”,又是另一层级的妖孽……

  光阴飞逝如梭,交织着四季变化,可对福佑来说,并不显著。

  在梅无尽身旁,岁岁年年不觉晓,已停止生长的她,不曾再去细数时日,任凭更迭,时光已于她身上静歇止步,过一年或过一皆是相同的。

  人间十几载,以前认为漫长,现在却像眨眼,孩子成长的速度,记载着她忽略的年岁变化。

  曾经的小娃娃,已经长得比她高壮,当年得追着她步伐跑,而今,远远走在她前头,还须止步回身,等她跟上。

  哭着说窗外树影像妖魔鬼怪,要她陪他一块睡的孩子,好似才没多久前的事,如今,颀高身影驻足前方,竟能为她遮蔽烈阳。

  “原来,脚短真的走得比较慢。”

  梅海雁背靠檐柱,一脚微弯,双臂环胸,脑后长发随兴扎了个束环,从不肯乖乖梳齐盘髻,发梢在肩颈处溢了一身,颜色黑浓胜墨,隐隐夹带光泽。

  他脑袋半歪,一绺散发滑落飞扬唇角,长眸漾起调侃笑意,白牙咧开开,额心墨痣加倍显眼。

  这句话,能原原本本还给正主儿,感觉真爽!

  他等这天,等了足足几年,于是从他年方十二,身长一超过她开始,每天不重复说个七八次,着实不痛快!

  “……”当年天真露鸟,往海里一站,妄想能钓鱼钓虾的傻孩子,我怀念你!

  十七岁的梅海雁,等待福佑缓步踱来,她也懒得加快速度,激将法对她没用,爱等让他去等,她又没逼他等,他少爷嫌烦可以先走一步,不送。

  显然他少爷非但不烦,还乐此不疲,以调戏她为己任。

  “你太早停止成长了,现在咱俩一块走出去,旁人还当你是我妹子。”他比画两人身高。

  “……”当年听她撒谎,说她身患怪病,再也无法长大,哭得淅沥哗啦,抱紧她,嚷着“没关系,以后有我保护你!”的可爱小娃,已湮没时光洪流中,一去不复返。

  成长,真是一件残酷之事。

  “不过这样也好,我才有迎头赶上的机会……”他低声说了一句,福佑有听见,本能认为他暗喻“身高”,不想自取其辱地追问,换来他的补充嘲弄。

  他的坏嘴,这些年她习惯到麻木了。

  “雁哥哥!雁哥哥!”

  号称蛟龙寨最可爱的小鲜花,二叔唯一掌上明珠,佟海乐,远远朝这儿飞奔而来,人小声响嗓儿甜,梳高的双髻旁簪满鲜花,衬托粉色脸蛋加倍俏美。

  这一代的异姓孩子,皆列“海”字辈,承继父亲金兰之谊。

  打小,佟海乐就爱缠梅海雁,老在他身后雁哥哥长、雁哥哥短,小小少女的心事,如琉璃澄澈透明,对梅海雁的倾慕崇拜,谁人不晓?

  长辈乐见其成,若双方儿女有意,亲上加亲何尝不可。

  福佑也觉得,这一世,佟海乐应该是梅海雁的姻缘,两人很是般配。

  青梅竹马、父执辈称兄道弟、指腹为婚……诸多书中桥段,全集中在两人身上,不成一对,天理难容。

  师尊入了人世,本就会经历这些,娶妻生子、生老病死。

  他迎娶佟海乐,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这念头,带来了陌生的郁闷感,福佑太陌生,于是选择忽视。

  八成是她对“后娘”存有阴影,师尊娶妻等同于多了个师娘,难怪她不舒服。

  “不是嫌我倒霉?跟过来做啥?你最好离我远点!”梅海雁不给佟海乐好脸色,拉住福佑便要走。

  “是潮哥哥他们先那么说的,人家……人家只是附和一下,玩笑话而已,不是真的嫌雁哥哥,你别生乐乐的气嘛!”佟海乐拎高裙摆,追在后方,努力解释。

  事情的起源,是长达数年的积累,一开始,只是种种巧合,有梅海雁出现的场合,便会有事发生,而且,全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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