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教训足够了,饶了她吧。”
“她刚想杀你。”居然还想替人求情。
“反正没杀成。”
“还想睡我。”
“没睡成呀。”她耸耸肩,一副没啥大不了的神色。
“……”等睡成了,换他要咬绢子哀悼清白了耶。“该让不长眼的妖物,好好记清楚,这是谁的地盘,招惹上什么角色。”梅无尽这几句,自是说给屋外狐女听。
这一把天火烧下去,不单皮肉之痛,就连修为,起码烧毁一百年,要她重头练起。
他眉目冰冷,全然无情,看着火焚狐精,亦无半分怜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梅无尽。
可他转向她时,眼里乍闪的冷滇,又仿佛雪融一般,什么也瞧不着,只有要找她算算帐的恶劣笑意。
“爱徒,暂且不管她,你该给为师一个交代,那句‘人,我给你留下,我顺道去厨房,替你生火煮饭,我想你等会儿忙完,应该会很饿’……可是真心话?”
“……缓兵之计。”
“哦,缓兵之计呀,爱徒真不错,连这般高深的兵法也悟了。”他抚颚低笑:“那么,‘师尊抱歉,在你的清白与徒儿小命之间,徒儿只能选择后者,你就……捐躯吧’,又是何意?”
“……愉听别人心底话,是没有道义的行为。”
“你居然不是先反省自己的弃师行为。”真该打屁屁!
“我是在保护师尊您最宝贝的爱徒。”
这嘴,顶得他无言以对。
也是啦……她有个万一,麻烦的还是他,在他与她之间,他宁愿她先选择保护自己,至于他,没不济到需要她舍身相救。
“好,爱徒你对了,做的很好……”不能骂,只能夸,他这师尊嘤嘤嘤。
咦?竟然没反驳她?福佑本来等着说完那句话,他会酸个两句回来,结果出乎她意料,害她一时词穷,只能呆呆望向他。
不过在场并非仅剩师徒俩,屋外,还有只狐女被烧得叽叽叫,凄厉间夹杂哀求:
“小、小娃——姊姊错了!姊姊有眼不、不识泰山呀呀——你求他放过我——我呀呀呀我是开玩笑,没、没真要伤害你——呀呀呀烫!烫死我了——”
一声尖锐过一声,既求救,也求饶。
福佑叹气觑他:“……我有好一阵子不敢吃烤肉。”是求情,也是心里实话。这样火烤狐精的实况,活生生血淋淋上演,会在她内心留下阴影耶。
“确实有些倒胃口,烧焦味也难闻,罢了。”梅无尽弹指,收回天火,狐女满面涕泪,右臂早已半焦,瘫软在地,疼到浑身发抖,一颤一颤的。
天火不似一般火焰,它可任由操控,要烧你大腿就绝不会波及如臀部,全集中在某一处,哪怕烧成木炭,不想烧着之处,仍保你毫发无伤。
狐女方才用哪只手想伤害福佑,他便要哪只手付出代价。
梅无尽从来不是慈悯之神。
他面容带笑,眼中却薄情至极,惹他不快,他的反击就是让你用每一寸皮肉,牢牢记住,见着霉神,闪越远,越好。
“我去拿药,替她搽搽。”福佑起身,走一趟书房开药柜。
记得上次她煮饭烫伤,梅无尽给了她一罐药泥,说是女孩子留了疤不好,要早晚各搽一遍,药泥效果奇佳,抹了冰冰凉凉的,马上就不痛……呀,药柜里果然还有。
她取了药罐,踏出房门,小心翼翼在狐女身旁蹲下。
狐女处于狐与人混乱交错变幻之际,时而化为抽搐狐状,时而又是浑身冷汗的狼狈美人,时而半狐半人,相同的都是……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
“就跟你说过,他是神字辈的,你还去惹他。”福佑嘀咕,边为狐女右臂上药……她真的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闻到烤肉味。
“……他、他是……什么神?……”这问题,狐女问得太迟。
“霉神。”福佑回答她。
狐女泪流满面,真想拿头去抡墙,她谁不好招惹,居然惹上霉神?!
她这次若有命回去,绝对要将所有神仙的绘相贴满山洞,见一个,躲一个!
“搽完药,你赶紧走吧,以后别再误闯这儿。还有,不要见着长相好看的男子,便想欺负人,夜路走多,总会遇到鬼……不,遇到神。”福佑好心劝道。
有时,神比鬼可怕,做事不讲情面,只论天道,绝对要引以为戒。
狐女忍着疼,任由福佑替她上药,药泥一沾上手臂,确实舒缓火焚之痛,可她还是不禁泪垂双腮,皮肉烧成灰炭,连皮带骨都酥了,若非她仍有一丁点修为,早耐不住极痛致死。
虽说是她有错在先,擅闯别人家,又见床上男人可口,于是生了贪婪之心,但也不用这么狠厉教训她呀!
好嘛,她承认,她是动了杀意,若非这小娃儿不知死活,妄想阻挠她……哎呀,她错了,扇她几巴掌不就够了,拿天火烧她,皮焦肉熟一回事,修为烧毁百年,又是另一回事,这口气,咽下去绝对内伤吐血!
偏偏面对霉神,她没胆啰嗦,小命能捡回来,已属侥幸,但还是好不甘心呀呀呀……
“好了。”福佑耗费大半罐药泥,才将狐女整条右臂搽满,药泥效用迅速发挥,狐女已感觉肤肉逐渐重生恢复。
“这半罐,你拿回去用。”福佑盖妥药罐,递给狐女,丝毫不知这药泥多珍稀,其中又包含数百种仙花奇草。
“谢谢你……”这一句,狐女发自真心诚意。她没料到有人能如此宽容,不计较她刚才还想伤她,她对这小娃儿很难不感激……不过,这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一点儿也不冲突!
霉神她报复不了,至少也要让他苦恼苦恼,绝不默吞窝囊委屈,夹着尾巴逃掉——逃是一定会逃,在逃之前,她要回敬给霉神一个大麻烦!
狐女注意到了,即便是此刻,屋里的梅无尽仍旧目光凛冽,紧锁这方向,不容她萌生伤害小娃儿之心,那般冷情的神只,竟也会如此捍护一人。
“不用客气——”福佑起身要走,狐女突然伸出左手,握住福佑的手腕,力道并不重,福佑一怔,只觉狐女朝她吐出一口气,短暂朦胧了眼前景物,很快便恢复正常。
她视线尚未清明之前,梅无尽已闪身至她身旁,一掌将狐女打飞出去,惨叫声一路呀呀呀呀,绵延不绝,滚过了石桌,滚离了老松,滚落了绝崖,终至声音远得再也听不见。
“发生什么事?”她才感觉一眨眼,狐女跑哪儿去了?而他,刚不是待在屋里,此时又为何紧张兮兮扶着她的肩,好似担心她怎么了。
“那畜生对你做什么?”
“……没有呀,她什么也没做。”
梅无尽不信,摊掌凝聚术力,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很快地,他知道狐女动了什么手脚。
狐,还有哪几招能使?
魅之以色,迷之以媚,勾人以娆。
公狐母狐全是同一个死德性……
但那些招术,摆在他家爱徒身上,会沦为何等景致?
实在是太——有趣了。
有趣到……狐女玩的老把戏,他突然不想太快解除。
第七章 迷魅(1)
福佑中了狐女的媚术。
这便是狐女留给梅无尽的大麻烦。
狐女所打的主意一既然打不过霉神,从他身旁弱小娃儿下手也行。
看在小娃儿替她求情、搽药的分上,她自然不会伤及她性命,纯粹是要恶整霉神罢了。
要怪,就怪小娃儿是霉神身边的人,倒霉陪他一块被报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