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媺帷呢?”轮到她问。
“不知道,我忙她也忙,我们起码两个星期没见过了。”
“你们合好了吗?”
“没。”他简洁的回答。
“为什么?”她大大惊异。这次吵得可真久!
“个性不合。”
“交往了三、四年才发现个性不合?”被他的白眼一抛,她耸耸肩,好吧。识相地不再追问。
“你为什么跑去跟老余借钱?”他丢出手榴弹。
今晚是怎么回事?交叉质询?她好笑地想。
“他告诉你的?”
“嗯。”他吞下嘴里的鸡丁,固执追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需要一笔创业基金。”她替自己舀一碗汤。
他用力放下饭碗。
“你需要借钱可以来找我啊!你跑去找老余借,分明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向谁借钱,与我们的友情是两码子事。”她蹙起秀眉。
“你有困难不来找我,还得经过朋友的转告我才知道,教我的面子往哪里搁?朋友本来就有通财之义,我们又不是无瓜无葛的陌路人。”积压了许久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
恕仪深呼吸一下,耐心地解释。
“首先,我不是去找‘你朋友’借钱,我是去向银行贷款,‘你朋友’恰好是那家银行的负责人,这和我直接去找他借钱是两回事。”她拿起水杯啜了一口,顺一顺气。“其次,我向银行贷款,起码还算是往来关系,你呢?你和我非亲非故,我没事干嘛跑去向你借钱?我没听过什么‘通财之义’,我只听过‘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反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你要是自己能处理,就不必去找银行贷款了。”他剑眉倒竖。
他今天晚上摆明了来找碴!恕仪勉强自己把愠意按捺下去。
“总之我款子也贷了,钱也用出去了,以后每个月会定期摊还,就这样。我们不要再讨论钱的事了。”
他突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推到她面前。
“你以后不用还钱给银行了。”
“这是什么?”她扭着眉接过来。
她的贷款申请书!上面干干净净的,除了当初余克俭批注的几行字迹,没有任何核办人的签章。这是怎么回事?她很确定自己的款项拨下来了。
“我叫老余把你的案子抽回来,五十五万我已经先替你垫缴。”
轰!一颗核子弹在她体内无声爆炸。
冷静,冷静。
“你为何要这么做?”
“反正我本来就欠你三百万,这是你应得的。”他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轰!第二颗炸弹爆开,这次是威力更强的氢弹。
“你为什么欠我三百万?”她咬着牙问。
“我们的离婚协议书约定得清清楚楚——只要你同意离婚,我就付你三百万,你忘了吗?”他还不知死活。
轰!这下子核弹氢弹原子弹满天飞舞,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
“谁希罕你那三百万,你给我出去!”
看她狂然大怒的眼神,他终于为时已晚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我一毛钱都不贪你们伍家的,你给我出去!”
肾上腺素疾速分泌,她突然满身神力,硬把大她了一倍的男人给拖过整间客厅。
“等一下,我不是在暗示你答应离婚是为了赚那三百万……”
他还说?!
“出去、出去、出去!”她不由分说,硬把他给撵出门外。
“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都说了没有那么意思!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还听什么?你给我滚,短期之内少来烦我!”
砰!铁门当着他的面摔上。
伍长峰愣在原地。
哇靠,她是屁股着火了?他只是说,离了婚的女人拿一笔赡养费也是应该的,于情于理他都有义务要照顾她。就算他措辞有误,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本来就知道他这个人讲话大剌剌的,她莫名其妙发什么鬼脾气?
他手中还抓着一根汤匙呢!
“你真是无理取闹!”他朝着门板大吼。
砰,门内传来一记重踢。
我又不欠你,去!每次对别人笑咪咪的,一副春风拂面的温柔劲儿,遇到他就什么晚娘脸都端出来了。
好,她要宣战,他奉陪。他伍大少这辈子吵架还没吵输人过!
* * *
不到五天,一道高健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秋声园里。
今天是一位长辈的孙女儿想学插花,他才好心陪她和家长来看看教学环境,跟那位李姓小姐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来,请把个人资料填一填,勾选你想参加的班别。”柜台小妹取来一张表格,和善地招呼随同他前来的高中少女。“伍先生,您要不要喝杯茶?”
他的眼睛往柜台后面的玻璃门望去——他们现在坐在最外围的接待区,教室和行政区则在那扇毛玻璃后方。
上天很赏脸,就在他的凝视下,毛玻璃门被推开,恕仪正好走出来。
一看见他,她一怔,他马上别开脸。好吧,这种表现很幼稚,可是他还在不爽,她期待什么?
看到他的表现,她脸一沉,随即当做没看见。两个加起来超过五十岁的人了,吵起架来跟幼稚大班没多大分别。
“小玉,待会儿滨江花市的一位张先生会送两箱花材过来,麻烦你叫我一声。”她软柔地叮嘱着柜台小妹。
咦?想学他装没看见。伍长峰眼睛一眯。
“嗨。”恕仪冷淡地朝他点了点头,反身又进门去。
虽然没学他,但是只丢给他一个字,有看见跟没看见也没两样。
在伍长峰能意会之前,一双脚已经长了意识,自动跟上去。他在秋声园里已经熟门熟路,小妹并没有阻拦他。
“喂,外面那个小女生是我朋友的小孩,来学插花的,以后请多多关照。”
“插花是陈老师的班,我会代你知会一声的。”她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三坪大的空间中有干花材的香味,墙上陈挂几幅她自己的作品。她从抽屉里拿出工具,准备做点小饰品打发时间。
“你别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不好?”还是他先沉不住气。
“我不想在办公室和你吵架,你还有事吗?”
喝!下逐客令来着。伍太少如果忍得住这口闲气,也就不叫伍大少了。
“当然有,我上次和你提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哪件事?”
“钱的事。”伍长峰瞪着她。“老余说你昨天打电话去银行,要求恢复贷款,真的还假的?”
“这是我和银行的事,余先生怎么可以不经我同意,透露给外人知道?”她不悦道。
外人?
“我也是为你好,你真的很不知好歹。难怪我爷爷临走之前会对你说那一句话。”
她白他一眼,“你爷爷没说错,我的日子确实过得很辛苦。”而且都是被他气的。
“不是那一句,是‘女孩儿家不要太倔强’,还记得吗?”
恕仪稳定地放下小镊子,以免一时受不了诱惑,朝他射过去。
“当我自己能帮助自己的时候,就不需要别人插手,这和倔强无关,我只是不需要你的帮助而已。”
“为什么?”他阴沉下来。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要!”
“给我一个原因。”他坚持。“只要告诉我原因,我就不再拿这件事烦你。”
恕仪往后靠回在椅子上。好吧,趁着今天大家谈清楚。
“过去几年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和伍家人有利益牵扯绝对是最不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