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快让他葫芦里的膏药给薰胡涂了。
儿子回来告知李恕仪的事,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同意她进门吗?看儿子的样子却像没要没紧的,仿佛他们接不接受那个女人都不重要:既然如此,他到底想干嘛?
“她为什么不肯嫁进我们家?”
伍父当然不准备接受那个女人,可听见她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他叹了口长气,正色地望向父母。
“恕仪说,如果你们无法给她、以及她的家人应有的尊重,她永远不会嫁进来,否则等于在陪你们一起贬低李家。”
伍父恼怒了。
“她既然这么有骨气,什么都不用多说了。总之话是她自己讲死的,她就要有心理准备,不要等日后才哭着来讨名分。”伍父勃然冲回二楼的书房。
伍夫人夹在父子俩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私心里,她当然比较倾向丈夫。
也说不上为什么,姓李的女孩儿就是不投她缘。以往儿子的女朋友们,无不是甜牙蜜舌地黏上来讨好,只有那姓李的女孩儿,他们不去睬她,她竟然也就不主动示好,想想真不得人疼。
不过看儿子的神情,硬要拆开他们是行不通的,他们夫妻俩得从长计议才行。
“在你爸爸气没消之前,你少提起李小姐的名字。”伍夫人只能叹气。
伍长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对了,妈,我这个周末回来吃饭,是为了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看向父亲消失的方向,唔,楼梯转角好像有个黑影……
“你还有事要说?”伍夫人头痛了。
“当然,我今天就是特地为了这件事而回来的,刚才只是在闲聊。”
闲聊的内容都已经如此劲爆,她不确定自己承受得了另一颗炸弹。
“你想说什么,一次说完吧。”
“我只是想,你和爸爸年纪都大了,弟弟去年也搬出去住,家里没个人照顾也不行,不如我把市区的公寓卖掉,搬回家里来住。”
伍夫人大大意外了。
“你愿意搬回家住?”
“事实上,我最近几天已经在打包行李,随时可以回来。”伍长峰微微一笑。
统战计划开始进行!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他的身分是一颗石头,结结实实卡在恕仪和父母中间。
父母这边他还不担心,反正儿子终究是自己的,只要他坚持到底,最后心软的老妈一定会倒戈。
难是难在恕仪那一边。
她的性子外柔内刚,已经让他吃过不少苦头。偏偏他又奈何她不得;只要稍微逼她一下,她就用那双深幽的眼眸瞅着他,他再有多大的坚持也都云消雾散。
她不会打算带着他儿子,一辈子住在外头吧?
人家有才艺、有住所、有独立的经济基础,说不准哪天心情一坏,小姐她抱着孩子直接跑了,他这个“弃爹”甚至没个婚姻关系可供声张夫权。
开玩笑!赔本生意做不得,赔心生意更是杀了头也不干。
既然两方都是蛮牛,他这颗中间的石头只好转个弯儿,设法撮合了。
“好,看你何时打算搬回家,我让彩霞把你的旧房间整理一下。”伍夫人心中暗喜。
儿子如果肯搬回家,生活作息就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到时候她要想法子干扰他和那个女人,还怕没有机会吗?
呵呵呵呵呵……
母子俩——连同楼梯转角那个影子——不约而同绽开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三人心中各自有计较,也各自在防范彼此的招式。
* * *
情况好像不太对!
过了两个多月,伍氏夫妇开始纳闷了。
如果按照他们的计划,现在儿子早就拿五百万打发掉那个李恕仪,乖乖回去和赵媺帷重修旧好了,可是,怎地好像事情没照着这个计划走……
“我回来了。”
晚间七点半,一个有气无力的招呼从门廊响起。
夫妻俩坐在餐桌前,互望一眼。
“我懒得理他。”伍父咕嘀,端起碗开始吃饭。
明明自己心里也好奇个半死,还要死撑。伍夫人好笑。
她耐心等着儿子换好衣服,下楼来吃晚饭。
“你今天怎么这么准时回家?”看他那副表情,八成在“外头”吃鳖了。
过去三个月来,他每天下班一定是窝在李恕仪那里,直到人家赶了才回来的。
啊,她想到了,就是因为儿子身在曹营心在汉,她和老公才没办法执行离间大计,真糟糕。
伍长峰臭着一张脸拿起饭碗,扒了几口,连话都不想说。
“你妈在问你话,你没听见?”这下子连桌首的男主人也耐不住了。
他放下碗筷,还是一脸被人家欠了八百万的表情。
“她说今天是冬至,叫我回家陪你们吃汤圆。”
“哼,讨好也没用。”
“问题就在于她不是要讨好你们!”伍长峰没好气地咬着菜梗。“她要和花艺班的同事、学员去聚餐,不让我跟,才找理由把我赶回来。”
“她为什么不让你跟?”伍父一怔。
“她说,学员都知道她未婚怀孕,如果我跟上去,人家好奇地问上一堆,知道我就是孩子的父亲,以后大家见面多尴尬,所以叫我不可以出现她的学生面前。”
“敢情她还嫌弃你?”伍父重重拍了下桌子。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你现在才知道啊?老爸,你儿子只有你和妈才当成宝,人家没那么希罕。”
“你你你……你去把她给我叫回……”停!
做什么?他才不见那个女人呢!伍父死命把一肚子气话压回去。
“放心,老爸,她现在搋了一颗五个月大的球,也不怕她跑了,我明天下了班照样去缠着她,看她能拿我怎么办。”他乐观地说。
“人家不要你,你不会回家来?”
“不行。”他很无辜。“她是我孩子的妈,我爱她,她如果不理我,我会死的。”
伍父听不下去了。
“没出息!没出息!”砰,筷子一扔,憋着满肚子气刮回楼上。
最没出息的是,儿子竟然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被人家赶,真不像他伍某人的儿子!
* * *
农历年将近,儿子打算跟哪一方团圆,成了夫妻俩最关心的事——当然,伍父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跟“那个女人”吃味的。
找了天晚上,儿子又提前被“赶”回来,大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伍夫人对丈夫使了个眼色。
伍父清了清喉咙,先找个话题当开场白。
“你在瞧什么书?”
这阵子经常看见儿子,一得了暇就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读得津津有味。
伍长峰抬头,神情因过度的专注显得有些茫然。
“书师辑。”
“那不是介绍书法的书吗?”他们父子俩都曾经跟老爷子练过字,他倒不知道儿子会突然重拾兴趣。
“对,恕仪买给我的。”
伍父下意识就想和那女孩儿唱反调。
“学书法有什么用?又不能填饱肚子。”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低头继续翻阅。
慢着,那个李恕仪懂得投儿子所好,相较之下,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不是输了她一筹?伍父越想越不是滋味。
“买书算什么,你宋伯伯写得一手好书法,你真有兴趣,赶明儿我跟他提一提,叫他收你为徒。”书法名家,李恕仪就请不起了吧?嘿!
伍长峰讶然抬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爸,谢谢你。”
他真的这么喜欢练毛笔字?伍父倏然发现,自己对儿子的兴趣,似乎疏于了解。
“阿峰,下个星期就是除夕夜了呢!”伍夫人听他们爷儿俩说了半天,没一句进入正题,干脆自己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