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没人敢惹余奶奶身边的人,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没好气道。
余奶奶最讨厌下人乱嚼舌根,那些家伙顶多就是心里瞎猜,还不至于白目到跑来向她探问……慢着,他干嘛这么委屈?还得当她的黑市情人。
“我话说在前头,假如你敢叫儿子在外人面前唤我‘叔叔’,我不会善罢干休。”
老实说,恕仪还当真如此考虑过。然而一瞄见他的雷公脸——算了,顶多以后他来的时候,她避着一点。再不然就是叫他跟儿子玩的时候,把旁边的佣人摒下去。
“你该回去了,今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他瞄了下腕表,才五点半而已。
“不急,时间够我们再做一次,”他拍拍身旁,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回床上来嘛!”
她红着脸,命令自己不可以屈服在他性感的诱哄下。
“我要准备上工了,你赶快起床回家!”
果然等她清醒的时候,甜头比较不好采。他咕咕哝哝的起身着装。
临走前,犹做挣扎。
“你确定你真的不想……”
“不想。”
砰,门当着他的面关上,
伍长峰巴不得用眼光灼穿它。还有没有更过分的?
“记得走后门。”
* * *
哗啦哗啦的快步声,大队人马从医院外冲进来。
“把诊疗室空出来,立刻请手术室的人准备好。”值班医生吼着护士,病床刷刷刷推过走道。
凌晨六点,阳明山上发生交通意外。一辆小货车煞车失灵,冲上对向车道,撞到山壁。迎面而来的BMW为了闪避来车与晨跑的人,冲下三公尺深的山沟,还有几位无辜路人受到擦撞伤。
急诊室一早就送来五、六车伤患,医护人员登时手忙脚乱。
“BMW的驾驶呢?”
“他的意识清晰,左大腿有复杂性骨折,其他部分没有明显外伤。”
“通知他的家人了吗?”
“他弟弟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派个人去向他说明一下,签好手术同意书之后立刻送进第二开刀房。”医生匆匆走开。
“呃……”
“还有什么事?”不耐回头。
“我刚刚向他说明完毕了。”
“然后呢?”
“他笑了。”
“……什么?”
“他在笑,”护士用力点头。“而且笑得很开心。”
果然,急诊室一角发出宏亮的灿笑。
“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有人听见自己跌断腿还笑得这么开心?
“八成是受刺激太大,暂时性的歇斯底里。”值班医生做出结论。“记得找精神科的大夫一起会诊。”
* * *
忽然间,上帝安排好了一个最完美的破冰布局,伍长峰的世界陡然绽放光明。
星期日一大早,电话声催破了小楼的宁静。
“恕仪,是我。”他愉快的声音传过来。“我现在坐在轮椅上,不方便去接宝宝,能不能麻烦你把小祈送来我家?我爸妈想念他得紧。”
她于情于理都无法推辞。
“……好,我马上过去。”
Yes!他无声感谢上帝。
两个钟头后,伍宅响起了门铃声。恕仪牵着儿子在大门外等候,计程车仍然停在不远处,准备直接载她回山上。
“恕仪,你来了。”前来应门的人竟然是伍夫人!还一睑笑咪咪的和气相。
“您好,我送小祈过来……”
“我知道,阿峰事先告诉我们了。”伍夫人热情地挽起她的手。“我们正在喝早茶,你也一起来呀。”
“呃,谢谢您,我还有事……”她有些措手不及。
“阿峰说你星期天不用上班。”伍夫人讶然看着她。“不然我替你打个电话给老太太,请她放你一天假。”
“不,不是上班的问题……”她虚弱地挣扎。
“那就别客气了。小祈,来,婆婆抱抱。”
“婆婆亲。”小万人迷看见奶奶,马上巴过去,黏嗒嗒的讨了一个吻。
“嗳,心肝宝贝儿,你就是嘴甜,跟你爸爸一个样。”伍夫人接过小孩,不忘拉着她的手,以免她逃脱。“阿峰说你喜欢喝花茶,我一早就叫厨房煮了两壶,冰的热的都有:”
“可是……”
她被绑架了!
而且不只一次。
接下来三个月,她每个周日都得被绑架一次。直到伍长峰拆掉石膏,行动恢复便捷为止。
每次出发前,她都想定了完美的借口,无论如何也要脱身,但伍夫人永远有办法招招破解,把她拖进屋子里,直到日薄西山才放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开始反省。
以前伍夫人见着了她,都像尾巴被绑上火药的孔雀,巴不得甩得越远越好。这些年虽然有了孩子做缓冲,夫妻俩对她的印象已经好了许多,可是这样全然无芥蒂的相处,仍然让她适应不良。
反而伍老先生还比较“正常”一点,对她仍然爱理不理的。只有偶尔被她撞见他和孙子玩得毫无形象时,会不好意思地咳两声,再装回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然后下一秒钟,再因为孙子吵着要公公抱而破功。
她开始了解,为何许多想嫁入豪门的女人会以怀孕生子当武器。
能不能承香火是一回事,重点是,老人家只要想到,怀中可爱的宝贝蛋出自“那个女人”的肚子,印象分数马上连升好几级。
嗳!她想这些做什么?她同那些含屈忍辱的女人不一样。他们李家也有自己的尊严,倘若伍氏两老坚持不相往来,她也不会和他们有太多牵扯。
想是这么想,实际执行起来实在很困难。偏偏她又是那种见面三分情的人,只要伍夫人端出一张笑脸,所有拒绝的话又咕嘟吞回肚子里。
“婆婆,要吃。”小家伙指着茶桌上的绿豆汤。
“好,婆婆弄给你吃。”伍夫人亲自舀了一碗甜汤,伺候小祖宗。
小家伙满两岁了,成天精力正充沛,眼睛张开的时间都在探险。
学会走路这件事让他很得意,从此以后他就尽可能地自己走,即使一双婴幼儿特有的O型腿让他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如果旁人硬要抱他,他还会闹脾气。
依照惯例,每个星期日进门之后,他会先去爸爸和公公房间巡视:有时候爸爸赖床,他就肩负神圣的使命,用口水把爸爸淹到醒为止。
接着再去他最喜欢的游戏室骑木马,木马骑完就是骑“人马”,以前有爸爸让他骑,现在爸爸行动不便,公公心甘情愿下海。
好下容易终于玩累了,他才甘愿陪公公婆婆到日光室吃点心。
初夏的早阳抚着宝贝孙的黑发,他乖乖坐在婴儿椅上,等人喂绿豆汤,两个老的瞧着,简直爱入心坎底。
“你看他长得多好,和阿峰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孩子不都长这样吗?”老先生兀自嘴硬。
“公公坏,公公不爱。”小家伙嘴儿一扁,眼眶在零点五秒内变得红通通。
“小祈乖乖,公公不坏,公公最爱你了。”伍父忙不迭搂过来,一身铁布衫瞬间破功,
“妈咪呢?”伍夫人柔问。
小家伙指着院子。“爸爸走走。”
两老从玻璃墙望出去。原来小两口到院子里散步了。
伍长峰刚把活动石膏拆除,现在已经能慢步行走,不再需要拐杖。
他们停在树荫下,他不知道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惹来她佯怒的一推;伍长峰放声大笑,将她搂进怀里,重重亲了起来。
暖风环着两个人,将阳光吹拂成心形的光晕。
“婆婆,饱饱不吃。”小家伙拍着肚子撒娇。
两个老的霎时回神,替他拭去嘴角的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