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先忽视爷爷铁青的脸色,打开盛蜜罐,里头浓金色花蜜泛有独特香息。
“百花天女说,这金藤蜜温和,适合搭配苦药汤,既不妨药性,又不会过甜,先加一小匙试试。”鎏金替她将花蜜调入杯盏内,轻轻搅拌。
她接过,抿了一口,脸蛋一皱:“还是苦,再多个两匙……两大匙。”
“两大匙都半罐了,太甜也不好,再一些些。”他又添了些花蜜,终于哄她喝光药汤,不忘最后赏她一颗酸梅,去去嘴里苦味。
财神总算看出端倪,找着了攻破处,驳斥她方才那番胡言乱语:“你还敢不承认!孩子若不是鎏余的,他干么待你如此之好,细心呵护,温柔休贴?!”
“你没跟你爷爷说,你拜了我这穷神天尊当师父的事?”怀财很故意刺激财神老人家,果不其然,看见老人家像生吞鹅蛋似的脸,她心情超好。“徒儿孝顺师尊,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不是太重要的事,我没提。”鎏金这句话,才是真正补了老人家致命一刀。
“你你你……拜这种废柴……她是能教你什么?!……你你你你……”“你”不下去了,财神猛烈喘气,得将这口震惊给咽下肚里去。
“有些事,只有她能教,我也只想向她学。”鎏金谈淡说,望向她的眸光,益发深浓。
怀财竟然一眼就看懂了,懂他话中隐喻,她整张脸窜上红晕,想狠狠瞪他,殊不知自己咬唇微嗔的模样,有多可口,尤其刚尝了花蜜,甜香味加倍美味。
“胡说八道什么呀你!拿着!”她把花盏塞回给他,起身要跑,被他唤住,问了一句“师尊去哪?”,她头也不回,抛下答案:“解手!”孕妇很频尿知不知道呀!
她借尿遁之名,找地方去消除脸上狼狈泛红,身为天尊,可不容许旁人看笑话。
原地徒留爷孙俩,一个望着她背影,生怕她走得太急,会被裙角绊倒;一个紧盯孙儿面庞,从孙儿眸中看见眷恋。
“爷爷,你同她说了什么吧?不然,她不会显摆穷神天尊的高傲姿态,与你争起口头上的胜负。”鎏金太了解她,吃软不吃硬,吃硬就生气,是她的标准性格,她虽常惹祸,但鲜少主动生事,往往先有人招惹她,踩中她痛处,她才会亮爪子反击。
财神“呃”了声,满脸心虚藏不住,死命捻白胡,故作无事貌,却败在孙儿金澄却凛冽的眸光下,不得不将早前与她的对话,乖乖全说了一遍。
鎏金听罢,连叹息都嫌懒,该说他爷爷帮倒忙这回事,他早在预料之中了吗?
他有不祥预感,拜爷爷插手捣乱之赐,这个“徒儿”身分,他得扛很久很久,扶正不了。
“你既已告诉她,孩子你不认,又何须与她争执?”鎏金问。提到不认孩子,完全合了她心意,她定是难得和爷爷意见相同,一不认,一不给认,达成共识,可喜可贺。
“我不认孩子,跟她不让我认孩子,是两码子事!”财神振振有词,前者,是他占上风;后者,是她叉腰笑,怎能一样?
这番满口歪理,听得鎏金点点点。
财神还没发表完高见,又接续道:“而且,我说不认孩子,只、只是想气气她,杀一杀她的威风,听她服服软,哀求个几句,我就不刁难她了嘛,我哪可能真不认宝贝曾孙,可是她她她她——她死不承认孩子是财神家的血脉耶!你说说!你说说!你怎就看上她了呢?!仙界天女仙娥多如繁星,蒙着眼挑也没这般神准!你……头被南天门夹了,还是遭她下迷药了?!”
最后一句猜得真准,那确实是两人纠葛加深的主因。
鎏金不愿她在爷爷心目中“恶行”又追加一项,自是沉默揭过,仅以劝服为主:“爷爷,别对她有偏见,你将她当成一只虚张声势的小猫,你待她宠溺,她亦会回你撒娇,可你一见面就欺负她,自然别妄想她给你好脸色,耙你一爪子都算客气了。”那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揣着气势,不想被看轻,于是张牙舞爪,藏住高傲面貌下,弱小的胆怯。
他对这样的她,只有心疼。
“我哪有欺负她……她那恶劣性子,容得谁欺负吗?”财神觉得孙儿眼睛业障太重,明明整段对峙下来,是他爷爷被人欺负好不?说话都不凭良心,偏心也偏太多了!
“下回得空,我同爷爷讲讲,穷神一家的故事,不带两家私人恩怨,或许你听完了,会对她生出几分纵容或怜爱。”
兴许,说完了她的故事,无法改变爷爷根深柢固的偏见,那也无妨,纵容或怜爱,旁人不用给她,他来就好,他只是想让爷爷明白,自己的意念有多坚持,不容被撼动。
下回得空,意指此刻无暇多说,算算时间,也该去把尿遁师尊找回来,没见她乖乖待在眼皮子底下,真是一刻无法安心。
拜辞了爷爷,中途偶遇武罗,被问及当日开天祭试炼,他与怀财于虚境中,可曾遇见奇人异事,鎏金知晓武罗在试探杀神之事,鎏金自然微笑否认,也顺口替她否认了。
反正通天云镜照不出无水湖结界,看不见他们在里头的点点滴滴,傻子才承认杀神的离开与他们有关。
武罗询问未果,加之鎏金面容太正直,不似胡说八道(但他真的就是胡说八道),武罗扬扬手,放鎏金离开,被武罗稍稍耽搁了几句话时间,鎏金没费太多工夫,便在池畔边找到她。那时,她正望着池里悠游鱼群,神情还算平静,不知想些什么。
他走上前,静伫她身畔,正想开口问她,是否因他爷爷的缘故在生气,她却先说话了。
“你说,这池里的仙鱼,烤起来是什么滋味?”
池里鱼儿只只通灵过,本在嬉水戏游,瞬间同时停顿,鱼尾一甩,飞快逃远,水面好一阵撩乱水光。
“……”你这么不纠结,让我的纠结显得忒纠结。鎏金自然不会这般坏她兴致,笑笑道:“我去向百花天女讨两只,回家烤给你尝尝。”
“吾徒乖,真懂事,要挑肥点的。”她赏他肩膀啪啪两拍,不吝夸奖。
“嗯。”好徒儿时间到此结束,鎏金细细观察她脸色,探问:“我爷爷方才的话,令你不开心了?”
她正在物色池中哪条鱼儿好,眼神没空瞟向他:“不开心?为啥?我和财神相谈甚欢呀,欢得不得了,你爷爷挺上道的,他不认曾孙,我也不给认,彼此目标一致,刚好省事。”左前方黑色那尾不错,体型硕大肥美,一鱼三吃没问题!
思绪摆在鱼群上,怀财脑子里没想太多,话,出乎本能与真心实意说:“我还比较担心他来抢孩子,你家人畜兴旺,我一人单打独斗,哪里抢得过。”
怀财猛然一顿,把自己刚刚离口的那几句,重新咀嚼一遍,越咀嚼,越觉不无可能,美眸瞠圆,戒心大发,双手圈抱肚子,往旁侧挪了一步,眼底充满质疑,冷声问他:
“你硬要待在我身边,不是想等我生下孩子当日,气虚体力弱,直接抱走破财吧?!”她现在才想到这等恶毒的可能性!先前完完全全被他的好徒儿假相迷惑,没往深处钻研!
她的瞎想,鎏金尚未来得及否决,如此短暂的须臾,已足够让她警戒地又退一步。
“你若真的动手抢,我打不过你,但我会跟你拼命,我不是说笑,我真会拿命跟你拼——”她神情严肃,语调甚至能听出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