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忖着,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沐春楼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看,陡地一震。
喔不,此时自沐春楼走出来的不就是楼冬涛吗?
她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瞠着眼惊惶又懊恼地看着他。
楼冬涛一出沐春楼,转了身便迈开步子走了,可杜书渊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直挺挺的忤在原地,好一会儿动不了也无法思考。
她在行馆,绿湖不方便到行馆来,所以他便到沐春楼来见绿湖吗?他总说忙这个忙那个,结果却是跑到沐春楼跟绿湖幽会?就要离开出云山城了,他是舍不得绿湖吗?还是……他打算把绿湖也带回京城?
如果楼冬涛真要把绿湖也带上,她能反对吗?
不,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消极接受的分。想到必须跟另一个女人共有丈夫,她的心不禁隐隐痛着。
这些天,楼冬涛各种体贴暖心的举动及言语,只是因为她跟他有婚约,基于道义责任关心她,还是他真的对她有情愫呢?
她不知道,唯一能肯定的是……她对他动了心。
若非动情,她的心不会这么难受、这么痛。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得到脸颊好烫,她下意识地去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流着眼泪。
她从来都不知道伤心的泪水,竟是这么烫人。
“小姐?”突然,身后传来少女轻软稚嫩的声音。
她猛地回神转过身,看见她正想前去关心的夏朵就站在她身后。“夏朵?”
看见她脸上满是热泪,夏朵一震,“小姐,你、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杜书渊有点难为情及窘迫。低下头,她胡乱地抹去眼泪,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心情,然后再抬起脸来看着夏朵。
“我没事。”她勉强又好强地挤出一记笑容,“你怎么在这儿?我正想去找你……”
夏朵微顿,“小姐找我?”
“嗯。”她点头,“我正要去茶楼看看你。”
夏朵一听,露出惆怅沮丧的表情。“小姐,茶楼的掌柜已经不让我在那儿卖艺了。”她眼眶微微湿润泛红,“掌柜说我惹恼了厉公子,要是再让我在茶楼卖艺,恐怕厉公子他会……”
“我懂。”不等她说完,杜书渊便握住了她的手,“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夏朵噙着泪,摇摇头,“我跟哥哥目前住在城南的一间小宅子里,要是付不出租金,恐怕……”
“昨儿不是给了你五两银子吗?”她问。
“那五两银子还了之前欠下的房租,只剩下二十文钱了……”夏朵难过的流下眼泪,“我打算跟哥哥一起回关外去……”
“回了关外,你能生活吗?”杜书渊暂时忘了刚才楼冬涛带给她的震撼及痛苦,全心地关怀着夏朵。
夏朵摇摇头,声音沙哑地说:“我也不知道回关外能做什么,但是……”
“不怕,我帮你想想办法,”杜书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会帮你的。”
夏朵听了,感激地望着她,“谢谢小姐……对了,小姐要不要到我们住的地方坐坐?虽然我没办法招待你什么,但还是能给你奉杯茶水的。”
杜书渊沉吟着,说实话,现在她也不想回去面对楼冬涛,还不如找个地方半半,打发时间也顺便沉淀一下心情。
于是,她爽快地点了点头。
楼冬涛返回行馆,发现杜书渊又不见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溜出去玩,他虽担心却也不是太在意。那丫头古灵精怪,狡猾得很,要想占她便宜也不是轻省之。
但天色渐渐晚了,都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却还是等不到她回来。
他急了、慌了,尽管知道她若随身带着那枚铜钱,就算真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应能有惊无险。可若她不小心让铜钱离身,抑或是有人抢走了她的铜钱,那她会……
“该死的丫头。”他心浮气躁,咬牙切齿。
这次,他担心的不是时光再次返转,所经历过的事情又重新再来一遍。他担心的是她,他怕她遭遇危险,甚至是不测。
虽说她就算是死了,也能因为返还咒之力而让时光回到她活着之时,得以让他逆转一切,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心就揪得死紧。
他冲到仆人房去找黑丸,看见黑丸正在跟行馆里养的两条狗玩耍,不觉火气都窜了上来。
“臭小子!”他迈开大步朝黑丸走去,一把抓起黑丸的领子,“主子都不见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逗狗?”
说着,他怒目瞪着那两条还摇尾摆臀凑在黑丸脚边的狗,沉喝一声,“滚!”两条狗被他一喝,吓得夹着尾巴跑走了。
“你!”楼冬涛拎着黑丸的衣领,两只眼晴像要喷火似的瞪着他;“外祖母遣你看着她、保护她,结果你只会在这儿玩狗?”
“呜呜呜。”黑丸一脸无奈又无辜。
“为什么又让她溜出去了?你到底都在做什么?”楼冬涛恼怒地说:“她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你还安心的在这儿逗狗玩?”
“呜……”黑丸伸长了喉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你!”面对不能说也不会写的黑丸,楼冬涛又急又气。
就在这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
“慢着……”他细细地打量起有着尖耳朵、皮肤黝黑,毛发旺盛茂密,只会呜呜叫的黑丸,脑子里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
他想起善于施咒的外祖母,能够剪下纸人并施术将之幻化成人身,亦能与鸟兽沟通,让它们为她所用,难道说……眼前的黑丸并不是人?
“我上次返京还没见过你”他盯着黑九,神情严肃地说:“你是后来才到将军府的?”
黑丸点头。
“你……不是人吧?”
“汪!”黑丸吠了一声,十分响亮。
“你,是条狗?”楼冬涛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
“汪汪!”黑丸兴奋地吠了两声,然后圆瞪着眼睛,吐着舌头。
看他“狗模狗样”的,楼冬涛简直不敢相信。“祖母真派了条狗来?”他哭笑不得地说:“而且还是条笨狗……”
说着说着,他忽而想起一件事,那就是——狗鼻子很灵!
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曙光般,他抓着黑丸,“既然你是狗,鼻子肯定灵光!”
“汪!”
“你记得她的气味吧?”他问。
“汪!汪!”黑丸情绪有点亢奋。
楼冬涛脸上有了笑容,眼底生了一丝希望。“咱们快去找她,走!”
他拉着黑丸飞快地离开行馆,沿路嗅闻着杜书渊的气味,黑丸就那么嗅嗅闻闻地,这边绕绕,那边走走,有时像是闻到了什么,有时又像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外面充斥着各种不同的气味,要在那千百种气味中分辩出她的气味,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走着走着,来到了城南一处僻巷,黑丸似乎追丢了杜书渊的味道,露出沮丧的表情。
“怎么了?没有吗?”楼冬涛焦急。
“呜……”黑丸不死心,继续东嗅西闻。
突然,他像是闻到了什么,吠了一声,然后狂奔起来,见状,楼冬涛立即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处位在巷底的矮房子前。“江!”黑丸汪汪叫,像是在说“就是这里”。
楼冬涛心急如焚,连敲门喊人都省略了。他伸出修长有力的脚猛地一蹬,踹开木门,木门应声塌落,接着便迈开步子大步跨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