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都不看就往回走,“叶慈,交给你了。”
那日在夕阳落下时,野风一行人便不顾当国国君的挽留,当下马不停蹄地赶回神宫,至于叶慈是如何处理那事的,野风不想知道。
回到宫中的她,坐在寝宫后头一座由白玉砌成的池子边,将被叶慈养得白嫩的双脚置在水面上,脚尖轻轻点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并不断回想着,那日由家仆们蔟拥着的那名金尊玉贵的女孩儿。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气息,她就算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她只是盯着水面开心。
“你知道吗?我也曾是那粉离玉琢,被双亲捧在掌心中的女孩。”十三年前,在那个如今已消失的小国中,她也曾有过一个家的。
但司徒霜却夺走了这一切。
叶慈在她怔怔地对着水面出神时,已坐至她的身旁,他将她白晰的双脚挪回岸上,用柔软的帕巾拭干后,他将她的右脚置在掌心中,再取来修剪的工具,细心修剪起她的脚指甲。
“都说过了,别宠坏我,后果很严重的……”她想抽回她的脚,偏又被他牢牢握住。
他专注地看着掌心中的莲足,对她的挣扎不为所动。
“我乐意。”她往日的生活,他虽无法重现,但他却可以给她更好的。
默然地看着他修剪完两只脚的指甲,野风收回两脚往前趴在他的腿上,侧首望着水面的潋一波光,他则轻抚着她的发,陪着她一块儿沉默。
“你为我做得够多了。”她轻轻合上眼帘,“其实你不需想那么多,只要像这样,继续让我依靠就好。”叶慈抚过她发丝的动作,当下变得益发温柔。
“我尽量。”
第8章(1)
春在枝头已十分。
当宫外的大地已披上一袭嫩绿的外衣,云取宫的高墙之内,已是百花齐放的春之繁景,西宫各殿遍植的杏花,在柔柔的东风中招摇展现风姿,东宫那边所植的瑰樱全数盛绽,迎风落花满径,顿时将整座东宫埋陷在一片花海里。
松岗拂去满头的杏花花瓣,站在殿门处禀告。
“大人,宫外有来客。”
“什么客?”
“来求医的。”这还是云取宫出世以来,头一回有人主动递帖上门求医。
求医的?
叶慈接过他手中的帖子,满心好奇起,打从他们放出神宫出世的消息,且也不时派出义诊小队至各国为民服务,始终都保持着观望态度的诸国,究竟会是哪一国率先与他们云取宫接触,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答案是西苑国。
据拜帖上所书,递帖之人,乃西苑国采苹都主与其驸马,因采苹郡主身罹顽疾多年,西苑国宫中太医与名医皆束手无策,日前听闻民间传言,云取宫宫主乃药神在世上唯一传人,故才抱着一试的心态登门求医。
对于这个财力与国力等同正比的堂堂大国,叶慈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因西苑国虽是国富民强,神宫若要如野风所说,多结交些正面的盟友,它本是很好的对象,只是,不管是野风还是他,都对西苑国之人没什么好印象。
“大人?”还等着他答话的松岗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先去把人迎进宫来,将他们暂时安顿在南门殿的迎客楼。”叶慈打算等会儿就到寝宫那边,将犯了春困毛病的野风,给自被窝里头挖出来由她自个儿拿主意。
“是。”
野风半眯着杏眼,一脸惺忪地坐在妆台前任由叶慈替她打扮,等到他打点好她的门面时,她眼底才有了几分清醒。
“西苑国?”
“嗯,宫主打算怎么办?”来者是个大国的郡主,若是拒绝,恐怕面子上就第一个过不去。
“既然是来看病的,那就替她看。”在看病方面,野风才没有他想的那么多。
晌午一过,叶慈便派人将野风送至了迎客楼,在野风替采苹都主诊过脉后,确定她确实是得了难治之疾,而都主也愿以一张珍藏多年的魂纸,作为治疗病痛的费用,双方即很快达成了协议,并让都主一行人在宫中住下。
收回了一张自宫中流出去的魂纸,按理,叶慈应当是很高兴的,可他却面色阴蛰,恨不能没在一开始收到那张拜帖时,就将那些人都给踢得远远的。
来者不愧是来自于风评从没有好过的西苑国之人,那位病得面色如土的都主,在野风为她诊脉时,居然还一直以色迷迷的眼神盯着他直瞧。而与她同行的郡马,在初见野风面上的那道伤疤时,眼眸中流露出的鄙夷神色,要他想装作没看到也难。
偏那个郡马在得知野风的身分之后,立即态度急转直下,竟腆着脸凑至野风的面前,舌粲莲花极尽讨好之事。
最令他心火骤起的是,那位郡马竟还在私底下,偷偷避过了都主的人手找上野风,并明里暗里的向野风表示,若是,冶不好青春已逝的都主……也无妨的。
他的宫主,是什么人?
是他心中的天上明月,是博爱仁慈,拯救病人于痛苦之中的善中之善,可这家伙将她当成什么了?他有什么资格这般轻贱于她?
然而野风却像看不见这一切似的,那位驸马是否想在都主死后攀上神宫宫主这高枝,或是又藏有什么觊觎的歹心,她照样每日去迎客楼替郡主治病,也照样与驸马谈笑风生。
这让叶慈十分恼怒,也同时觉得很受伤。
而让叶慈感到更失落的是,当他都已经习惯她的每日三次强吻了,打从都主那班人来到神宫后,野风她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嘴上老说贪图他美色的她,居然都没有再对他动手动脚,也不再亲昵地偎在他的怀里头睡觉。
她就像个一夜之间突然长大的孩子,她松开了握住他的手,不再那般依赖他,她正一步步走出他为她撵起的小小天地。
为此,宫中的每个神捕都觉得,近来神官大人总是愁容覆面,望着宫主背影的眼神,亦藏着丝丝的幽怨。
偏偏让叶慈记恨的驸马,还天天在宫中闲逛,尤其特爱大老远的逛到西宫来,好在野风的面前制造存在感,其积极的行动力,让野风每日最少能偶遇上他三回。
这一日,当驸马在迎客楼的外头,堵住正要回西宫的野风,并想邀野风一道去东宫赏花时,隐忍到极点的叶慈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情,当下强行将野风背起,派用上相级高阶的内力直奔西宫。被人一路以疾速背回西宫的野风,不语地趴在叶慈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她一直在开满芍药的园子里走路绕圈圈,直到她都数到上百圈时,她以指点点他的肩头。
“有点晕,走直的成吗?”晕车晕船算什么?她最背。
叶慈脚下的步子方向一改,开始背着她在西宫中一殿逛过一殿,就在他的心火都因此刻两人的亲近而渐渐有歇息之势时,那个已治好病,早就能活蹦乱跳,却一直死赖在神宫不肯走的采苹都主,刚巧带着女官们一脚跨进干元殿外的殿门。
乍见俊美无双的神官大人,采苹郡主两眼一亮,踩着细细碎碎的步子就想要贴上来。
“神官大人……”
叶慈胸臆中愤怒的火苗云时点燃成一丛旺火,他扬袖一挥,就将她们一群给掮飞至殿门外。
野风趴在他肩上淡淡提醒他。
“那个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治好的。”幸好她有事先收下那张魂纸,不然她就做白工了。
“再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