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煮面的兰青微地一顿,往她俩看去。
长平认真答着:“我还没想过。”
“没想过?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想?你不想,我替你想吧……”
“大妞,吃面。”
长平过去接过那三人份的大碗,对着媒婆道:
“我饿了,婆婆可以继续讲。”
媒婆面皮一抽,抱怨:“我哪这么老……”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不惹人爱?以后婆媳肯定出问题。
长平吃了一口面,面露古怪。这面有点硬,甚至还有点生……她看兰青一眼,兰青心不在焉洗着菜,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面,面汤里的猪肉有点生血,她咬了一口,咬不断,索性囫圆吞枣。
兰青煮什么她都吃。
她望着兰青的背影。他煮面时,长发总是束起,黑溜溜的,穿的也是普通衣物,却掩不住他的出色光彩。
“怎样?张大富这孩子很不错……”媒婆不死心地说着。
兰青忽地放下青菜,头也不回地说着:
“媒婆你找别人吧,她有主儿了。”
“有主?谁?”
“不就在你面前吗?”
长平傻眼。
“谁啊?”媒婆莫名其妙。
“我啊。”
媒婆也傻眼了。她不只傻眼,简直是整个僵住。谈了这姓兰的大半年媒,搞了半天早成亲了?
等媒婆傻愣愣地离开后,兰青头也不抬地说:“这样省事多了。”
“嗯。”
兰青转过身,见她默默吃着面。她还真是逆来顺受,他说什么她就照做。
“你……”他目光掠开,掩饰恼怒。“你就这么听话吗?你没有喜欢的人吗?”这样说来,她年纪也不小了,他一直没有注意她什么心上人之类的男人。
他以为,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的生活里只有傅临春跟公孙纸这两个老男人,了不起加个江无浪……那江无浪面皮年轻,可惜年岁太老也过油,压根不合适大妞这没心眼儿的姑娘。
“我还没想过。”她照实答着。
没想过不代表不会去想。这平静日子再过下去,她迟早会想……
正当兰青这么想的同时,听见长平又说道:
“现在,我只想跟兰青一块生活,其余也不想。”
兰青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泛起笑,接着,他又皱眉。“以后呢?”
“以后?”
他瞟她一眼。“原来你做事是没计划的?”
长平又老老实实说着:“我没想过那么远。”
“那么远?也不算远了……这面不好吃?”
长平心一跳,兰青煮面才多久,他一定没信心,她得培养兰青的信心,于是埋首继续吃着半生不熟的面。她趁空答着:“好吃。十几年后的事,我先想了也没有用。”
兰青眨眨眼。十几年后的事?这丫头在想什么?难道她在想,十几年后就可以回云家庄,然后再谋下一步?而这十几年将跟他在这种小地方生活?
怎么这么傻……他又转过身,嘴角扬笑道:
“大妞,去买点碎绞肉回来。晚上蒸包子吃,你做。”
“好。”她眉目带着满足,自摊前小碗拿出一串铜钱,往猪肉摊走去。
猪肉摊在斜对街几栋房外,当长平买回猪肉时,白衣骑士迎面而来,他身有云家庄数字公子的令牌,她却没有抬头看,那骑士也没有斜眼注视她,两人就这样交错过去。
“喂!这什么面?”刚坐下吃面的汉子啐了声,吐了出来。
长平见状,快步越街回面摊。
那白衣骑士虽未勒马而停,但马速奇慢,他一双眼先落在那汉子,确认只是个来闹场不成气候的地痞流氓后,又迅速看向摊主子。
摊主子正淡淡看向那地痞流氓。
“你那什么眼神!”那汉子骂着。摊主儿动也不动,只是拿那双眼看着他。
看着看着,汉子脸红了。这真是见鬼了,那丑八怪的眼儿竟能让他心痒,他一怒,冲到兰青面前。
那白衣骑子表面只是当看戏一般,但心里已是暗叫不妙。兰青那媚眼分明已透死人光彩,是啊!江湖史上那个报复心奇重的兰家家主,怎会甘于平淡的生活?
当他见到那汉子要挥拳时,兰青手指动了动,他心一凉,不知该不该将这样的事情记入江湖册,紧跟着,拳头落下时,长平已闪到兰青面前,硬挨了那一拳。
白衣骑士痛缩一下。他亲眼目睹兰家家主从头到尾都捕捉到长平的动作,却没有任何阻止……
那汉子愣了下,长平摸摸有些发疼的脸颊,她不说话,到砧板上拿起菜刀,再来到汉子面前,两只手用力高举,直接砍入桌面。
兰青瞟着她。
汉子瞪大眼。
“就这样。”她道:“付面钱。”
“你、你以为……”那汉子恼羞成怒,又要赏她一巴掌。忽地,桌面垮了,那菜刀转了个弯,硬生生地砍入汉子靴前的地面。
那汉子吓了一跳,直觉看向这对男女。摊主儿掌心罩住怀里人儿的颊面,摆明是要代她挨掌,并没有攻击他的迹象。
汉子又看看那菜刀,东张西望……忽然对上那白衣骑士的眼儿,心一跳,怀疑是江湖人搞的鬼。
他狼狈地想逃离现场,又听得那姑娘说道:“ 还没付面钱。”
“黑店哪你!”他又偷瞄那观望的白衣骑士,不甘心地把面吃光光,才自认划算地丢钱逃离。
兰青见状,弯腰拔起那菜刀,瞥她一眼。她颊面红肿,可是仗着皮粗肉厚,似乎也不会太疼的样子。
“你哪学来的?”
“我跟无浪在外地吃饭时,看过有人不付钱,老板娘就那么应付。”她忙着收拾桌椅。
“是么?你过来。”兰青等她来到面前,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你挡在我面前做什么?怕我杀了他?”
“兰青不会动手。”
“不会动手?”他笑:“那你挡着我做什么?我是个男人,挨个拳头也不伤。”
长平沉默一会儿,道:
“以前,总是兰青保护我。我记得,曾有狗咬上我,我也不知逃跑,是兰青又急又怒地杀了那狗。现在,该轮到我来保护兰青。”
兰青闻言一怔,目光霎时柔软。他轻声喃着:
“你记忆力未免太好了点。”
“今今也这么说。但我想,我能够记住那些美好的事,其实是我的幸运。”
“是么……你也记得许多不愉快的事吧。”
她点头。“都记得。我记得兰青带我夜逃的那一夜所有发生的事情,”她不理他微地一震。“我也记得那夜逃之后,兰青耗费多少心力护我周全;我记得那野狗咬我的疼,也记得兰青之后带我上医馆看大夫,哄我好几天。这些不愉快之后,总是有着兰青待我的好,我都记得清楚。”
兰青—阵沉默。
最后,他轻轻再拉过她的双手,轻抚过她充满伤疤的掌心,道:
“你话真多。先拿碎绞肉回家准备包包子吧,一等傍晚我就关了店,回去再替你涂药。”
“嗯。”
长平收拾一会儿,便离开面摊,兰青见面摊里没有客人,拿过一本书垂目看着,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那骑士。
那骑士默默看着兰青,又移到砧板上的菜刀。他想,这个兰家家主始终是放不下长平,否则,这兰青大可明的动手,而非暗地运气移刀。
骑士回到他暂居的客栈时,没有下马,直接跟掌柜地说:“结账吧。”
“客人不是要连住三天吗?”
“不了,我一住三天,江湖就会闻风而来采江湖八卦,还是算了吧,既然他连头也不抬,那就表示他已有意愿跟那傻瓜丫头一块平静生活,我还这城里一片清静,不是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