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屋子大门被打开了。
兰青一听脚步声,就知此人只是普通小偷。
这座城马马虎虎,悬赏告示的江湖人少得可怜,就是小偷多了点,连这种破屋都偷,这偷儿的眼该挖了出来才是。
那小偷,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但还是笨拙地踢到铁盆。铁盆滚了一圈,惊动了大妞,她立即张眼。
兰青假装被惊动,顺势往床的内侧翻了个身,压住大妞的手。暗暗的夜色里,她的眼张得极大。
兰青微微一笑,这傻丫头了解情况了吗?没有他在旁看着她,可不行呢。
背后那偷儿一直在搜索。兰青不放在心上,大妞也听见那声音,皱起浓眉,忽然间,她挣脱他的力道,用力抱住兰青。
兰青一愣。大妞不是又被他身上的香气迷惑了吧?
她翻过他身体,他心跳暂停,一时无法反应,这丫头要说野蛮也是很蛮的,白天才个吻儿,晚上就要硬上?他……是要顺着她么?大妞意志力坚强他是看在眼里的,不是她不喜欢的人儿,她绝不碰的,所以、所以他
他心思还没走完呢,大妞就自他身上翻了过去,躺在外头。
他根本没来得及回神,又见大妞用力抱住他。
“……”他呼吸有些紊乱,任她紧紧抱着。她在干什么?他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勉强定心,想起屋里还有另一个贼儿。
是啊,是啊,有贼在屋里,他在想什么?大妞她这是在……保护他?这傻丫头!这傻丫头!想要凡事挡在他面前保着他护着他吗?这样一心一意对他……
黑暗里,她的眼儿亮晶晶,带着坚韧的眼神,坚韧到少了一般姑娘的柔弱,但他就是要这样的大妞。他不怕那夜贼看得见,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眉眼,她微地一愣,拼命使眼色。
这眉眼,有点刚硬,可是,他就是喜欢。他不要别的眼儿看着他,只要这双眼看着他就够,他的指腹又抚上她的嘴,这嘴以前不会开口说话,也不会咧嘴大笑,每次她被今朝逗笑时,总是嘴巴上扬,与其说是秀气,不如说她性子本就不是大起大落……
不是大起大落才好,他不要她跟他一样反覆无常,他就要她平平稳稳的,认了,一个人就永远不再变。
这傻妞儿,照说清醒后,该是聪明一流,怎么还这么傻?关长远的孩儿,真有这么糟?
他又想起公孙纸教她的医术……她武功学不好,却背得起那些医书,连十年前下过的药,她竟然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她去学医……他心一跳,不愿她出色、不愿她离开他,这心理岂不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她忽地咬住他停在她唇间的指头,他心头又是一阵远跳,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不是在搞暧昧氛围,而是嫌他弄痒她。
他目光越过她,那贼儿找不到好东西偷,居然翻出衣箱里的衣物来,衣箱里的衣物多半是大妞的。
他眼一眯,见那贼儿抓出她的贴身衣裤凑近鼻间闻了起来。他心里无由来一阵大火烧着,明知那贼儿眼力差看不出什么东西,但被脏东西摸过的衣物怎能再穿上?
长平察觉他的身躯猛地紧绷,连忙加重力道搂住他。
兰青看那贼厮丢了长平衣物,又在衣箱里乱抓,抓起他沾染媚香的长衫凑着闻,这一闻,那贼厮有些异样。
兰青见他望过来,打起屋子女主人的主意,美目掠过冷意,他用力抽出大妞嘴里的手指,滑到她的宽袋里摸了粒蜜饯,用力一弹,屋门吱的一声,缓缓大开了。
那贼吓了一跳。兰青又拿了她几颗果子,分别击向地上大妞的衣物、贼人手里的衣物,让那偷贼感觉有东西飘到他身上,他一个大惊往后退,兰青再击出最后一颗,让悬空的粗绳明显滑过贼儿的脖子,有着明显的吊感。
那贼吓得大叫一声,兰青这才懒洋洋开口:
“娘子,这屋里那鬼是不是又作怪了?”
长平不知发生何事,但还是应声:“又是鬼作怪。”一顿,她又补一句:“要不要再请道长来?”
“啊啊!鬼啊!鬼啊!”那贼没细想吓得逃出门外,来到院里,跌了好几跤,最后是滚出去的。
长平立即下床,摸黑去关上破门。
“这里的贼,好像不少。”她有点苦恼。
“是啊。”他答着:“你的武功真是好到连他入门都不知情。”
长平听了脸红,低声道:“我会再用功的。”
用什么功?她根本不适合江湖、不适合练武,不要练!不准练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长平又要倒回地铺,兰青忽道:“你,上床吧。”
她愣了下。
“你不想跟我睡么?”
她闻言,面色略喜。“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当然都可以。”他意有所指,目光自她面上挪开,他眼底波光流转,带着隐约醉人的光彩。
长平咬咬嘴,有点孩子气地爬上床。“兰青,我要睡外侧吗?”
“不,睡里头,夜里贼多。”他直觉答着,然后暗地失笑。不想她有半点损伤,有事他顶外头,这样的心情又回来了吗?
长平看不见,乱摸一通,听见他闷哼一声,她赶紧放手。“对不起……我看不见。”她干脆爬过他的身体。
“你这傻瓜,老是粗手粗脚,一点情趣也不懂。”
情趣?长平不大懂,但她心里仍是高兴。“兰青,你别担心,我身体壮得跟牛一样,不会被你感染的。”
“是啊,你岂止壮得跟牛一样,身上连点女孩香味也没有。”
“……”女孩香味跟壮牛间有什么深奥的关系,她也不懂,但她想,这不是太重要的话题,她乖乖躺在床的内侧,兰青就在身边,她不只心安,并且感到喜悦。
她感觉到兰青目光移到外侧,不愿往她这里望来,她一点也不在意。慢慢来,她什么都没有,她有的就是一辈子,拿一辈子跟兰青耗,她心里很甘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媚香,现在她已习惯,她朝他凑了过去,轻轻偎着他睡,兰青竟然没有排斥。
她大喜,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对劲,空气里似乎有着紧绷的弦……出自兰青的吗?
“兰青?”
“……嗯?”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他额面忽冷忽热。她心一惊,立即要起身,才起到一半,就被兰青拉住。
那手,也是又冷又热的。
“你去哪儿?”
“兰青,你的体温不太对劲,我要点烛火再替你把一次脉。”她有点着急。
“睡下!没事!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那声音,像是呼吸有些急促、有些沙哑……再加一点期待?长平不知自己是否误会,她躺下后,又问:“我真的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吗?”
“……当然可以。”
那声音略低,几乎是气音,兰青在紧张什么?长平侧躺,道:“兰青,你转向我。”
那温暖的气息扑面,长平轻轻环住兰青,轻声道:“兰青,好好睡。我就在这儿。”语毕,额面轻轻触他又冷又热的额面。
“……好好睡?”他声音粗哑。
兰青身有芳香,口鼻更是带着异样的香气,这是兰家家主练功所致。长平虽已习惯,但此时也不由得一惊。兰青口鼻香气极重,又带着热气,比往常更甚,她摸到他的腕间,静心把脉。
她眼底有点迷惘。
“看不出来么?”
“我所学不多……”她有点沮丧。学武学不好,连看个病都没法对兰青有帮助。“纸伯伯誊的本子,当年我只记过风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