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哪来的姑娘在洞房花烛夜这么大方,还不害臊呢。”他沙哑道。
“我要是害臊,兰青跑了怎么办?”
那声音,跟他一样的沙哑,兰青自是明白方才她得到多少的快乐,因为,他也得到同等的快乐。
他将她搂进,吻上她的额。“有点困?”
“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累。”
他连笑数声。“那就睡吧,明天还要开张大吉呢。”
“嗯。”她合上眼,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大妞,你终于是我的呢。”
“兰青也终于是我的了。”她道。
兰青又想笑。她会这么说,当然是要他安下心来……他真的很欢喜很欢喜。他听见她呼吸还没有稳下,轻轻抚着她的发,让她更舒服地入睡。
在不知不觉里,他也慢慢陷入睡梦里。
他怀里的长平,微地一动,连忙张开眼,平常很容易被惊动的兰青这次竟没被惊醒,她心里高兴,跟着合目。
双双熟睡去。
*
一早,她醒来,发现兰青比她还要早起。平常兰青早起她不意外,但昨晚她以为兰青累坏了,至少,她是还想睡觉的。
她下了床,梳洗换衣后,看见小窗外兰青的身影,她推开门,见他今天心情颇好穿上一身白袍。
兰青不太爱穿白色。“白色已经不适合我。”他曾这么说过。
但今天,他过腰的黑发居然没束起,一身白袍随着暖风飘扬,还赤着脚站在院里呢……
他似乎在沉思或者享受什么,美目半垂,动也不动。
“兰青?”
过了一会儿,他才起了动作。他慢慢回头看向她,朝她盈盈一笑。
“大妞,睡得好么?”见她呆住,他扬眉:“怎么了?”
“……兰青……今天很高兴吗?”
“嗯?这是当然。”他眉目在笑,轻松至极。“昨儿个我没听见鼓声呢。”
“鼓声?是兰家鼓声?”
“好像吧。”
是平常杀人的鼓声,还是兰绯那天在船上让兰青恐惧的鼓声?长平一时没有接话。
“大妞,过来。”
长平走到他的面前,细细看着他快乐的神情。
他替她拨着长发,愉悦笑着。
“兰青,你今天好美。”她沙哑道。没有平常的算计、没有平常的阴影、没有平常的不安,原来,无垢的兰青,是这么的美丽。
“是么?”他不以为意。
“我真的能使你这么这么的快乐吗?”昨晚的亲密,能让兰青这么这么的安心吗?
他但笑不语。
长平朝他笑着。“那我天天都让兰青这么快乐吧。”
他眨眨眼。
长平执起他的双手,在他手指关节上轻轻一吻,然后笑着推开大门。
门外,城里的人已经开始迎接这个早晨,准备一天的工作了。
长平深吸口气,大声喊道:
“我喜欢兰青!我就是喜欢兰青一个人,我跟他,不离不弃!”
路过的百姓停住,纷纷往这里望来。
兰青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他就地而坐,也不怕干净的白袍沾上泥块,笑声不绝,直到长平合上门,回到他的面前。
她也在微笑,弯身让自己的额面与他的额相抵,再让彼此呼吸交错着。
“兰青,我天天喊,喊个五十年,你会天天都这么快乐吗?”
“五十年啊……你是说一就是一的傻姑娘。你若天天喊,我自是天天如此的快乐。”他柔声道。
“嗯,那我天天喊,让每个人都知道我是喜欢兰青的,我与兰青总是一起的。”
“……好。你喊一天,我就快活一天,大妞,这一次咱们谁也不在家等着谁,就这么一直一起走着。”
“嗯,咱们这次谁也不在家等着谁,就这么一直一起走着。”
番外篇(三) 过客——今朝酒
这个头有点大、那个五官有点皱,还有,那个那个也太小孩子气了吧……从二楼的窗口往下看,李今朝真是愈看愈闷,咕噜咕噜直接灌了半壶酒。
这年头,怎么小姑娘都长得不一样?连像个大妞的姑娘都找不着。她闷着气,又灌了几口,听见楼下喊道:“春香公子,请。”
她含在嘴里的烈酒差点一口喷了出去。阿娘,她从不去掌握傅临春的行踪,他身为云家庄的写史公子,东奔西走是常有的事;而她是云家庄掌握生计的主子,也是时常乱跑,她总想,天下之大要偶遇很难,今天还真他娘的巧……
酒楼的雅房以垂地珠帘相隔,珠色偏暗,能适时掩去雅房贵客的部分面貌,同时,也避免完全的隐密让雅房里的人做出不雅的事来。
春香公子遇春则香,芳香令人身心舒畅,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很容易让亲近的人沾上那个味儿,现在正是春天,跟他过一晚上肯定全身染香,她完全没有兴趣在这时候遇见他。李今朝只手托着额,脸蛋微微撇向窗外,眼不见为净,反正当个缩头乌龟她早习惯了。
那些江湖人陆续上楼来。她似乎闻到香气了,香气极淡,令她想起兰青身上的气味。
大妞她……捱得住兰青身上那能左右人本能的媚香吗?
“这酒味……真香啊。”傅临春忽道。
李今朝小心肝扑通通跳着,继续支着额,斜看窗外。窗外景色好啊,景色美啊……
“这酒楼的今朝酒是一绝,入口芬香,喝完七口后,保证不但快活似神仙,睡上一觉,所梦皆是美梦,今朝有酒今朝醉,春香公子可以一试。”
“原来如此。”那声音如暖阳,轻轻拂过李今朝的心头,但,心肝依旧扑通通的跳,她左手支额,右手攥着酒壶。这酒壶岂止七口,十七、八口都不是问题,她手一软,任着酒壶滑落桌下,脚尖一顶,让酒壶安全落地。
她没喝酒,哪有喝酒……
她听见他们转入对面雅房,不由得暗松口气。傅临春为人随意,什么都能配合人家,来酒楼喝酒是小事,不过,自她戒酒后,他也未曾沾过一滴酒,就不知,他要喝了这种今朝酒,会作上什么美梦?
江湖人的事她一向没兴趣,也不想去探听,遂半眯着眸,心里哼着小曲,半盹半醒,等着他们离去。
以不变应万变,是她一向作风。
“姑娘,酒壶呢?要不要再来一壶?”店小二见她这头空空,殷勤地问着。
他娘的……她嘴里动了动,最后忍气低声道:“来一壶茶吧。”
“什么?”
“……茶,随便上一壶茶。”她咬牙切齿。
店小二终于听清楚了,连忙下楼煮茶去。
偶尔,其它雅房有着私语,她下曾细听,就这么轻敲着桌面,望着窗外的细雨。
茶来了,她也不去喝,就这么回忆过往的生活。她的人生不必靠回忆去度过,但这几年,想起大妞时,她总是掩不住满心的失落。
有人说她是重情重义,但,她才不管这什么情什么义,她只知心头曾无比重视的小朋友就这样走了,她就不懂为什么为了捞什子江湖不能共建未来?
她眼眶蓦地红了,心里极度不甘。大妞是她自小看到大的孩子,也许在他人眼里不是最好的那个,但她心里,大妞绝对是顶尖儿的。
泪珠滑落,她也不想去抹。到哪天呢?要到哪天,世人才会忘记关家血案、忘记兰青?要是她去见阎王了,世人还忘不掉呢?
那,她岂不是连大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这些江湖人多讨厌,明明不干他们的事,为何这么爱去挖掘旁人的伤痛?
不是说今朝酒能令人入美梦吗?怎么她想的都是些难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