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波波轻拍着沙滩,周而复始的规律音节,很有松弛身心的效果。
“可惜太阳已经下山了。”康伟业看着天边残余的一抹橘红色道。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陈乐安撕开三角饭团的包装袋,咬了一口饭团。“不过光听海浪声,也能让人心情平静。”
“大自然总是有这种神奇的力量。”
她点点头,觉得烦恼都被海风吹走了。
“乐安,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让你很不快乐?”他小心翼翼地问她。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看起来总是很开心,但这几天明显多了心事,他不希望是他害她变成这样。
“不是不快乐,只是觉得有压力,毕竟那是骗人的事。”她三言两语带过,随即展现笑容,“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调适好了。”
他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调适好了?”
“嗯。”她点点头,“人无信不立。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应该有始有终。”
他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你是说……你愿意跟我继续合约?”
“是啊。”她再点头,“刚刚在车上不是就跟你说了?”
“我以为……”他以为她是心不在焉才掉进他的圈套。“谢谢!合作愉快!”
他向她伸出手,她跟他握握手。
“一万!”他开心地喊出来。
“哇!越来越慷慨了。”她笑了。
康伟业心情大好地插了一块关东煮里面的萝卜放进嘴里,只觉得今年的白萝卜甜得不象话,不知道是不是错放成了水梨?边吃边偷看还在吃三角饭团的陈乐安,海风拂过她微带自然卷的长发,她明亮的大眼睛正凝视着远方,有时一阵风来,她还会不自觉地仰起头来,露出怡然自得的微笑,似乎陶醉在大自然中了。
他心里涌上柔情——
乐安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
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忽然转过头来,朝他伸出手。“我想喝汤。”
他连忙收回视线,把盛着关东煮的纸碗递给她,她豪迈地就着碗喝了两口,又从碗里拿起一根龙虾棒,左看右看——
“龙虾棒真的是用龙虾肉做的吗?”
“成本考虑,当然不可能。”他看着她可爱的笑脸,看得出她很努力想要开朗,可是这强颜欢笑却让他更难受。“‘龙虾棒’只是品名,不代表内容物。”
“还可以这样的哦?”她咬了一口龙虾棒,边嚼边道:“早知道就叫我爸给我取名叫陈聪明了,这样不管走到哪里,人家都会叫我‘聪明’、‘聪明’……”
“一般女人不是都喜欢别人叫她‘美女’?”
“欸,美不美用眼睛一看就知道了,聪明却是看不出来的。就算品名与内容物不符,不真正接触也不会知道。”
“有道理。”他点点头,引人话题:“那‘乐安’名实相副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相副。”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快乐又平安。”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现在快乐吗?”
“快乐啊!”她答得很快。
“问题解决了吗?”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笑脸。“总会解决的。”
是啊!总会解决的,最糟的结果,顶多就是辞职不干。这年头服务业本来就不是人干的,新闻里面三天两头就有餐饮业者被作践的报导,与其被人无理要求忍辱偷生,倒不如挥挥衣袖潇洒走人。
不过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她发誓她要带桶柳橙汁到金小姐家门口等她。想到金小姐被柳橙汁淋得一头一脸的画面,太解气了……
康伟业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又奸笑,知道她正沉浸在自己内心的小剧场中,便不去打扰她。倒是她上演完了内心戏,反过来问他——
“嗨,你在想什么?”
“没啊。”他故意学她,惜字如金。
“那你怎么半天不说话?”
这算先下手为强吗?明明是她一直在恍神。他把握机会,有意地欲言又止:“是有点烦恼……”
“你有烦恼?”听他这么说她立刻觉得抱歉,她只想着自己的问题,没注意到他也有心事。
“嗯。”他点头。
“要不要说给我听?”听到他有烦恼,她便忘了自己的烦恼。
“你能解决吗?”
“我没把握。”她实话实说,“不过说出来心情会好一点,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说得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他笑道:“那你能把困扰你的事告诉我了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心烦。
他真的很体贴,可是这样,她就更不能出卖他了。
“欸——人生哪可能没有挫折,平常心看待也就好了。”她改口。
“陈乐安,我们不够交情吗?”他问她。“你不告诉我,只会让我更担心。”
她不吭声。若是别的烦恼,倒给他是没关系;但这事的主角是他,她若说出口,就是逼他帮忙。
她记得她看过一个笑话:拉肚子的熊问同行的兔子便便的时候怕不怕自己的毛沾到便便,兔子不明白熊何以有此一问,天真地说不怕,结果兔子就被熊拿来擦屁股了……
她绝对不要当那只奸诈的熊。
“陈乐安,你知道吗?”因为她不说话,康伟业又道:“我很高兴能够跟你继续合约,只除了一点。”
“哪一点?”
“我们不能做朋友。”
“我们现在不算朋友吗?”他刚刚才说他们是朋友的啊!
“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关心。”他道:“可是按照合约,我不能问你的私事,但我现在,真的非常讨厌这个条款。”
“并不是因为合约的关系,也不是因为不是朋友。”她觉得不大好措词,索性赖皮:“哎呀!其实这件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啦!”
“没有那么严重,不就可以说给我听吗?”
“就是不严重,才不需要说啊!”她真的不要当那只熊。
“可是你不说,会让我一直猜想。”
她好烦,他怎么偏要追根究柢呢?“我现在才发现你很会卢人。”
“现在才发现吗?我以为昨晚你就知道了。”他笑得脸不红气不喘,随即换上笃定表情,“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件事八成跟我有关吧?”
她倒抽一口冷气,马上否认:“跟你无关。”
“否认就是承认。”其实他根本就是乱猜,但她否认得太快,等于不打自招了。
“真的无关,你猜错了,我……我就是身体不舒服而已。”
“解释就是掩饰。”事情跟他有关,那他就更要知道了。
“你很烦耶!”她被他逼到受不了,站起来跑掉。
他追上来抓住她。“喂陈乐安,你要用跑的回家吗?”
“你再逼我,我还跳海哩!”
“哇!以死相逼。”他失笑,“OK,我不问你了,我现在给文老板打电话。”
她一愣。“你干嘛打给文老板?”
听到她想寻死,他应该先打给119,或是她爸妈吧?
“你今天一下午都待在婚顾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文老板应该清楚。”
她拿他没辙了。
“你不要问他,他不知道。”
“所以确实是在婚顾公司发生的事?”,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干嘛不改行当侦探?”
“聪明的人不一定要当侦探。”他绽开笑脸,把她拉回原来的地方坐下。“告诉我,我很想听。”
“听了以后,你会后悔的。”她警告他。
“我长这么大,后悔的经验也不太多,挺期待的。”
“你先答应我,不准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