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那?”他问。
她点头。
寻求一夜安慰的男人向来欣赏她的干净利落,但黎诗雨,这次你也太好笑了吧?在台湾有个男人排除万难、卸下武装,只希望能与你谈一份认真的感情,而你的心跳也因他而促快,你却宁可跑到陌生国度,在陌生的街头接受陌生男人的邀约?
她在心里自嘲。
现在的她,与初识时的林靖风有何不同?
靠在七原秋也宽厚的胸膛,对方高超的肢体技巧确实让她体温升高,暧昧的低吟声此起彼落,狂暴的节奏终于让她失去理智,抛开始终烦扰着她的、痴痴缠缠的爱情牢骚。
她任凭他将舌探进口中,甚至毫无保留地热烈响应,以汗水侵蚀孤寂与深埋于内心深处的懦弱。
颤抖的高潮来临,她让他在身体里留下纪念,然后,在朦胧的视线中,她看见墙上时钟分秒流逝,发觉这一切都只是在打发时间。
为了等待林靖风在心中淡去。
为了等待那双掌握镜头的手不再撩拨她的思绪。
为了等待爱情那磨人的小东西对她失去兴趣。
为了他。
都是,为了他。
她离开他,才发现竟是如此在意他。
晨曦闯入窗内,七原秋也点燃一支烟,迎向她初醒的面容。“在一起吗?”
她转身,伸手遮住刺目的光源,“在一起什么?”
“就我和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你是想和我在一起,还是不想一个人?”
“这有什么差别?”
“只要我看得顺眼的男人,一支烟、一首歌,就可以把我留下来。但如果要谈责任、谈未来,麻烦得像写计划书一样,那就不必了。”她连林靖风都可以不要,其它男人根本没本事绑住她。
“你说完了吗?”七原秋也的笑容仍像个放浪的流浪者,将烟盒扔给她,“拿去。”
她没答话,接过烟盒以后,默默点燃,极度缓慢地抽着。
现在她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而且不是有句话说,青春本该是拿来挥霍的?
烟雾在眼前织成迷惘,她下意识地哼起“情难枕”。
爱情一直都不是人生的全部,却纠扯纷乱了全部的人生,成为解不开的结。
手中的烟接近尾声的时候,被七原秋也抽走,随意在一旁捻熄,并且将她压在身下。他的鼻息以急迫的节奏侵扰,而她正好唱完那一句,无怨无悔有几人?
“什么?”他问,同时将手勾住她的腰。
男人都喜欢她的腰,刚好是占有收藏品那般,一把环进怀里的弧度。占有吧,就这个当下,什么都不用多想。
她笑了,放肆笑出声,以更强烈的肢体行动迎合他,“抱我吧!”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很多故事可以说,以她黎诗雨为女主角的话,林靖风是她截至目前为止最忘不了的男人,打破无数她对爱情习以为常的反应,但是,像七原秋也这样的男人,才是最适合她的。
心灵相契的爱情从来都只是神话,她并没有领衔主演的资格,但是,曾经客串过,就可称是不虚此生了。
她领悟了这道理,在别的男人怀里。
13、我需要你……?
站在城市一角,林靖风默默看着手机屏幕。
一张从阳台望出去的东京街景,以及黎诗雨一贯随意挥洒的文字,在他的荧幕中亮着。
7/23 03:47
在阳台抽烟的时候,我想起某一任男友。
那年我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他已届不惑,有点成就,却依然单身。急欲挣脱束缚的女孩和独身寂寞的男人相遇了,他说我眼眸里的深沉吸引了他,虽然我至今仍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爱上我这个人,还是我的眼。总之,他毫无顾虑地让我住进他的窝。在他身边,我不用担心任何生活问题,只要专心写小说,那几乎是我创作量最丰的一年。
我爱他吗?
如果寂寞和爱可以划上等号,我便可以确定,我们是极度相爱的。
我讨厌被束缚,却又不喜欢一个人,特别是在夜里;他有车有房有成就,心里却是空洞洞的,觉得握在手里的一切尽是虚无,万分惶恐。
某次假日,我在阳台写稿,他坐在一旁喝咖啡、看夕阳,突然和我谈起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女孩,明天我下班后,一起去八里看海。”
“明天?”我持续手中的创作,没有拍头,“明天我和朋友有约。”
“哪个朋友?”
“大学同学。”
“女生吗?”
“女生。”
“去哪里?”
“喝下午茶,聊聊女孩的心里话。”
“什么心里话不能和我聊?”
“大男人,”我抬起头,笑:“关于经痛程度的话题,你可以理解吗?”
他低下头,沉默。手上的烟燃起一支又一支。
我穿梭在手中进行的故事里,无暇顾反周遭,等他再唤我时,天色已不知暗了多久。
“小女孩,我在你心里是重要的吗?”他问。
“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会永远留下来吗?”
确认故事已到部分段落后,我合上笔电,反问他一句:“那么,大男人,‘永远’是什么?”
我讨厌“永远”这个词,虽然它在感情里总被视为至高无上的信物,却是人类无法跨越的时间象限;更让人不解的是,它不费分毫便能轻易许诺,让男女之间更显廉价。
我们又陷入无声的静止中,直到夜色开始侵袭他的面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在我身边吗?”
“你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所以,你会离开我?”
“看眼前,好吗?”
“小女孩,我的意思是……”他呼出一口烟。实在不知道他抽多浓的烟,熏得我几乎都要流泪了,“虽然无法预测明天,但我不希望你离开,也想把意外的机率降到最低。”
“你要我怎么样?”
“外头的世界危险,你就好好在家里写稿。你要什么、喜欢什么,告诉我一声,我带回来给你。”
“你要我像只洋娃娃,让你藏在家里?”
“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是作家,关在屋里,哪会有灵感?”我露出毫无意义的笑容。
“但是,我不会离开你,这不好吗?”
“大男人……”我狠狠喘了一口气,“我不可能是你生命中的全部,你不会不懂这道理。”
他起身,用很强的力道将我拉进怀中,和他在\\起邓么久,那是第一次,窒息感油然而生,我一度误以为抱我的不是大男人而是捆绳子。
隔天,趁着他上班,我逃离了那栋屋子。
我可以陪在任何人身边,只要我愿意。但只要变成我不得不面对的责任或枷锁,我就想逃跑,而且是彻底消失。我不想和他谈,也不愿意妥协,唯一清晰且确定的念头,是离开。
我再寂寞、再不想一个人,都无法像他那般,生活中只得有对方一人。
我不缺少男人,对于身上吸引人的特质我再清楚不过,但也终究不是个好女人,从一而终那套剧情,完全不可能由我来演。我太善变,对喜欢的人从不持久,不愿负责也不愿付出;孤独寂寞,却又无力经营一份持久的关系。
大男人让我明白,生活中若只以某一个人为重心,便无法得到爱情;从我身上,我也明白,不愿意为任何人负责,也无法得到爱情。
流浪者从来都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说别人的故事,当自己的心流泻太多情绪导致客观性失准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只有这么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