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医院不远。”杨咏梅握住她的手,“晨曦,我只有你,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赵晨曦看着一脸可怜兮兮的杨咏梅,觉得自己真冤。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积了这么多年的怨气,今天见面就算发作个几句也不为过吧?怎么杨咏梅就这么脆弱,竟然被她搞到早产!?
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杨咏梅的……
“晨曦,我好害怕,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吗?我老公不在,公婆年纪大,我妈在南部……”杨咏梅还在那儿哀求。
赵晨曦真的很不想答应她,但局面都演变成这样了,她还能说个“不”字吗?
利瓦伊阳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赵晨曦一个人坐在产房外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立马坐到她旁边——
“玫瑰姐,怎么了?”
“欸,你怎么来了?”她愣了一下。在电话里她有说过不用他来的。
“我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利瓦伊阳道。
他怕她不自在,忍到晚上九点才打电话去她家,想知道她回家了没有,结果电话没人接;他担心起来,又打了她的手机,手机一通,那头就传来断断续续的女人号叫声。他一听觉得代志大条了,玫瑰姐该不会跟人上演全武行了吧?又一问听她说在医院,更不放心了,连忙问清是哪家医院,立刻就赶了过来。
“你觉得你能帮什么忙呢?”赵晨曦伸拇指比了比产房的方向,“刚刚才送进去的。”
“是谁?”
赵晨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上次我回校演讲后去拜访了张教授?”
“嗯。”利瓦伊阳点点头,随即猜测:“是杨咏梅?”
“哇!”赵晨曦吓一跳,“你记性太好了吧?”
“跟玫瑰姐有关的事,我都记得很熟的。”
赵晨曦笑了,但笑容很短暂。“中午我跟她聚餐,她突然就要生了。”
“真的好突然,玫瑰姐一定吓到了吧?”
“嗯,我吓到了。在我的人生中,还没遇过这种事。”赵晨曦回想刚刚陪杨咏梅待产的经验,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不敢生孩子了。“待产室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一个个孕妇躺在那儿等着被凌迟。”
“可是我在电话里也听到玫瑰姐的声音?”他就是听到了她的闷哼声才不放心的。
“因为杨咏梅一直抓着我的手,把我当成她的‘枚’。‘衔枚’,你听过吧?古代行军时为了防止士兵喧哗,每人口中都要衔根像筷子一样的东西。杨咏梅不想叫出声音,就用她的‘手’把我衔枚了……”
利瓦伊阳笑了,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抓过她的手背细看,上面果然留下许多月牙形的小红痕,有的红痕边还肿了起来。“哇,伤痕累累……”
“还好是指甲印。”赵晨曦苦笑。杨咏梅若真的“衔”枚,她现在应该已经送去外科急救了。
“这样不行。”利瓦伊阳翻开包包,拿出一盒药膏,旋开盒盖。
“你随身带药膏?”赵晨曦傻眼。他配备会不会太齐全了?
“我刚接电话时以为玫瑰姐已经阵亡了,带药膏只是聊尽人事而已……”看她用质疑的眼光看他,他笑着改口:“不是。我平时真的有带药膏的习惯,因为有时候会到郊外拍照,郊外蚊虫多,我又不习惯使用防蚊液,所以就带药膏了。”
原来如此,还真是有备无患……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利瓦伊阳已经执起她的手,拿出棉花棒,轻轻地蘸了蘸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这药膏有抑制发炎的效果,受了伤立刻涂,能缩短伤口愈合的时间。”
看他细心认真涂药膏的模样,让赵晨曦的心整个柔软起来。她发现刚刚叫他别来是她错了,虽然对生孩子他帮不上忙,但仅仅是陪着她,就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sunny,你知道吗?杨咏梅,其实是我害她早产的……”她很想告诉他,让他知道她刚刚有多坏。
“怎么回事?”他停下动作,把目光调到她脸上,看着她的眼睛。
“我对她咄咄逼人……”她内疚道:“如果她或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
“不要担心,现在医生已经在处理了,不要往坏处想。”
“我听说,早产儿很容易有后遗症。”她忧心忡忡。
“是吗?我也是早产儿耶!”他却笑了,“出生后在保温箱里待了六十天才出来,可是我现在还不是长到这么大?”
“真的?”她有点惊讶。身高一八几的他,竟然也是早产儿。
“真的。”他点头,又笑道:“小时候我是比较瘦小一点,但升上国中后,身高就一直往上飙,所以真的不要太担心。”他想了想,又道:“而且杨咏梅怀孕应该有九个月了,我可是八个月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怀孕多久?”她又傻了。
“上次听张教授说的啊!张教授不是说,杨咏梅生了孩子以后就要开始请育婴假了吗?”
是,张教授是说过,是她听话的时候放错了重点……她真惭愧了。
可是,不对啊!赵晨曦忽然想到,杨咏梅未来既然要请育婴假,那她们就不大可能在校园里碰到面,她为什么要约她出来谈呢?
她再回想杨咏梅打电话给她的时候,那语气颇有挑衅意味;但在餐厅见着她,却是一径放低姿态,如此的前倨后恭,又是为什么呢?
赵晨曦忽然醒悟,会不会是她误会了杨咏梅?杨咏梅其实是真心想向她道歉的,那挑衅的语气,或许只是激她出来的话术?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Sunny,我怕我误会了杨咏梅。”她很懊恼。
“怎么误会?”
“她今天约我出来,也许真的是善意,她是真心想跟我重修旧好。”
“玫瑰姐想跟她重修旧好吗?”
赵晨曦仔细想了一会儿,摇头。“我没有办法再跟她当朋友,不过以宽容的态度接受一个人诚心的道歉,是我应该做的。”
“玫瑰姐曾经跟杨咏梅很要好?”
“从国中开始,我们一直是死党。”
“那原谅就会变得更困难,因为愈是自己在乎的人,我们愈会以更高的标准去要求他;因为自己付出得多,所以被辜负的时候,受伤也会特别的重,要宽恕也就更不容易。”
“所以,是我苛刻了。”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但明白不代表能做到。
“恰恰相反。我觉得玫瑰姐是一个很体贴的人。”利瓦伊阳认真道:“玫瑰姐在心理上并没有原谅杨咏梅,却愿意接受杨咏梅的道歉,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让杨咏梅安心。自己被伤害了,却还顾虑着对方心情,这是很可贵的情操。”
听了他这番话让她感动了。她知道她并没有他说的这么善良,但内心充斥的沮丧懊悔,却因为他的安慰而沉淀下来。
他真的是小太阳,照亮了她心中的阴暗。
“啊!希望羊咩没事。”发觉利瓦伊阳还握着她的手,赵晨曦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座位,趁机抽回自己的手。
“杨咏梅以前绰号叫‘羊咩’吗?”他问。
“啊?我说了羊咩吗?”赵晨曦有点惊讶自己会脱口而出,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那是她的绰号。”
“那羊咩生的孩子,就是羊咩咩了?”利瓦伊阳笑着说,也跟着站起来。
“不,应该叫邱宝。”她更正他的话,“宝宝的爸爸姓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