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觉身上寒意阵阵,霍连逍运起内功,在自身周天行了一遍,驱走落入水潭的寒意,经他热气一蒸,不多时身上的衣服也干了。想问问纪天遥会不会冷,又听她仍断断续续地哭着,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说了。
不知她哭了多久,大约是哭得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其时日已西落,牢房内已经毫无光线,一片漆黑。但听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在走道上点起了烛火,牢中才又有了些许微光。
那人是来送饭菜的,喝道:“喂!来拿饭。”将一个装了饭菜的木盘递进门上的小小洞口,霍连逍接过,回头唤道:“天遥,来吃饭吧,不要饿坏了身子。”
但听纪天遥哼了一声,“我不吃!”她哭得太久,声音已然沙哑,显得有气无力。
霍连逍无法,只好自己先用,留一半给她。
用完饭后,纪天遥还在抽抽噎噎,声音微弱。
“你真的不吃吗?”纪天遥不理他。
霍连逍无法,只好将木盘推到她身前,躺下来曲肘当枕,数息调心,不多时进入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他在梦中被一阵微小的格格声唤醒。睁开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牢内的黑暗,侧耳细听,那格格声是从纪天遥那儿发出来的。
“天遥,天遥,你怎么了?”纪天遥没有回应。
他摸索着靠近纪天遥,碰到她的身子,只觉着手处滚烫无比,原来格格声就是她牙齿打颤互撞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又唤:“天遥,天遥。”伸手去摸她额头,更是烫得吓人。
他摸到她的肩头,只觉衣服犹带湿意,显是他们落入水牢之后,她就一直穿着这身湿衣,现下已是秋末冬初,寒意已深,地牢又潮湿不堪,她竟受了风寒,发起高烧来了。
“喂!来人啊!”他冲到牢房门口放声呼喊,但是任凭他大喊大叫,都没有人来回应。
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应声,看样子秦彰是不会理会他们的死活了。霍连逍无法,只有回来将纪天遥抱在怀里,给她一点暖意,但是她仍是抖个不停。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如果一直穿着这身湿衣,只会越来越冷,应该要除下才是。手刚要伸出去,突然一凛!她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又非她的亲眷,即使他是她的亲兄弟,也是男女有别,不应逾礼,于是手又收了回来。
纪天遥冷到发起高烧,嘴里开始胡言乱语:“霍连逍,我恨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了婚约竟然不跟我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呜……我有哪里不好你跟我说,我统统都可以为你改啊……”即使她已烧得意识不清,迷迷糊糊中还是记挂着霍连逍,伤心难已。
耳听她娇蛮耍狠又带着缠绵至极的梦呓,霍连逍不知为何心里亦难过起来。他知道她对自己好,却不知她竟喜欢自己到这种程度,不禁心中酸楚难禁。但觉怀中的她身体越来越滚烫,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非病死不可。想到她可能会就此死去,心头大震,不敢想象那个情景。一咬牙,伸出手去将她腰带解开,除下她的外衣下裳。他不敢多看她的身子一眼,幸而牢房内光线幽暗,免去他不少尴尬。
但觉触手处她的肌肤滑腻细致,霍连逍心神一荡!他虽是个守礼君子,但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虽然救人从权,没有冒犯之意,还是不禁面红耳赤、心跳不已。他不敢再去解她贴身衣物,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伸臂拥她入怀。
纪天遥正在畏寒,突然有个温暖的物事贴着自己,本能地拥住霍连逍,往他怀里钻。霍连逍大龈,身子动也不敢动,只觉一缕缕淡淡幽香飘入鼻端,也不知是她的发香还是体香。霍连逍心旌动摇,不可自持,开始运起内力,让热气偎暖纪天遥,一边在心里默念小时私塾所授的经书,移转心思。
第6章(1)
纪天宝回到宅邸,就听仆佣禀告纪天遥几天前一早出门,后来回到家中交代说要去找霍连逍,就换上男装骑着马带着简单行李匆匆出门,至今未回。纪天宝心想这个宝贝妹妹心思左右不离霍木头,不禁一咽。
纪天宝倒不大担心妹妹。霍连逍是个谦谦君子,不会对她无礼,只怕是霍连逍的头要更疼一些。纪天遥天不怕地不怕,她这下跟了去,没给霍连逍惹出事来,他就该去谢神拜佛了。
纪天宝用完晚膳便去安睡。才刚睡下,就听苏总管在外敲门:“老爷,老爷,有急事,您快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纪天宝披衣而起,推开房门,苏总管一脸惶急:“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个横眉竖目的爷,说是奉他们铜锣山秦彰当家的命令来的,说小姐在他们手上。”
纪天宝大惊。“什么?!”也不及将衣裳穿好,催促着苏总管带他去见来人。
来到花厅,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子坐在厅上,鼠脸凹腮,两眼悍气。纪天宝定一定神,收敛脸上喜怒,浑若无事慢慢走到厅上的太师椅坐下,缓声道:“你是铜锣山秦彰秦寨主派来的?我们素无往来,贵当家找我何事?”
那瘦子第一次见到纪天宝,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摸不定他心中喜怒,心下惴惴。素闻纪天宝精明厉害,看那扫射过来的眼神真个有不怒之威,不觉气势就矮了一截。“我们当家的要我来跟你说,你妹妹现在在铜锣山,要你交赎金换人。”
纪天宝冷笑一声。“你当我是被人唬大的吗?你随随便便说两句话,我就该傻傻的双手奉上我的血汗钱?你怎能证明我妹妹被你们捉了去?”
那瘦子将身边的包袱解开来,将包袱内物事往桌上一放。“这是什么你应该认得吧?”
纪天宝一见之下,登时心头沉了一半。他认得这两样东西,一把是纪天遥的雪隐剑,一把是霍连逍的青虹剑。连霍连逍的宝剑都被缴了,看样子妹妹真的落在秦彰手上。
看他仍是不动声色,瘦子只得继续往下讲:“你这下相信了吧?你妹妹和开封府的总捕头霍连逍被我们关在铜锣山,你快快准备赎金赎人。”
“秦当家要多少钱才给放人?”
“十万贯钱。”好个狮子大开口。
纪天宝微一沉吟,心下已有决断,道:“好!你在此稍待片刻,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现下又是三更半夜,你要给我时间去准备。”见那人微露警戒不安,纪天宝沉着眉道:“你放心,我妹妹在你们当家手里,我会对你怎样吗?”转头道:“苏总管,叫人备酒备菜款待客人。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苏总管忧心地一点头,先叫下人们去准备酒菜,再匆匆赶到书房。
纪天宝正来回踱着方步,见他来了,一颔首道:“苏总管,你快去准备十万贯钱的票子,再叫上院内所有家丁护院,我们立刻起程前往铜锣山。另外去通知孙大人霍总捕头被捉,说我已去赎人,请他切勿打草惊蛇,先带领官兵在山下伺机接应。事情顺利就好,如再有变,你再持我信符去见三王爷,务必请他带兵来救。知道吗?”苏总管诺诺称是,见纪天宝神色不变,他素知这个妹妹在他心中的分量举世无匹,就算对方要的是他的脑袋去换人,他恐怕连眼睛眨都不会一眨。临此大事,他还能如此镇定、计划周详,不禁大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