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喜欢以貌取人。”秦姌月刻意看了他一眼,这一点从他身上就可以得到应证。
阎子骁也回以她深深的、慢慢的一眼,犀利的道:“你确实长得很丑。”
秦姌月仿佛听见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去,她是说年纪、性别,他却跟她扯外貌……她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她可是很有肚量的人,不过,她绝不吃亏,“是啊,我长得很丑,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她已经懒得称他一声“四爷”了。
阎子骁舌头打结了。
秦姌月得意的对他扬起下巴,两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见状,阎子骁不由得一怔,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她很可爱,再仔细看看,若是没有那个胎记,皮肤再白嫩一点、眉毛别这么粗黑,也许她可以变成美人儿……好吧,他承认,她那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真是动人……还有,她的鼻子很巧很挺、她的嘴巴红润饱满……阎子骁冷不防抖了下,他怎么越看她越顺眼?
秦姌月不自在的往后一缩,他怎么突然眼神变得如此专注?“你看什么?”
“……你这副丑样还怕人看吗?”
眉一挑,秦姌月嗤之以鼻的道:“你以为男人生得比女人还漂亮是件好事吗?”
阎子骁脸色一变。
其实,他很痛恨自个儿这张脸,五岁那年他曾经遭人贩子误当成姑娘掳走,准备运到江南卖给妓馆,还好当时外祖母正好在京城,机警的请先皇封了皇城,人贩子送不走他,便将他藏在皇城最穷困最脏乱的南市,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洗澡,企图将他弄成又瘦又臭的小乞儿送出城,庆幸出城时有两个小乞儿——也就是赵成和赵英,冲撞人贩子,暴露他们的身分,他才顺利获救,从此外祖母便将他带在身边教养。
阎河小心翼翼往后一退,姌儿姑娘不想要命了吗?怎么踩在主子的痛处上?
“对不起,我不该口出此言,这不是你的错。”秦姌月突然郑重的道歉。
阎子骁和阎河同时怔住了。
“父母给你容貌,是美是丑,你都只能欣然接受。”
阎子骁失神的看着她,明明很丑,却散发出宝石般璀璨动人的光芒。
这个家伙干啥又用这种专注的目光看她?他是不是看出她的伪装?秦姌月清了清嗓子,觉得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安息香就劳烦四爷了,我明日再来。”
阎子骁回过神来,撇开头,仿佛不想再见到她的样子。
秦姌月不在意的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提醒他,“对了,汤药还不能断,可别因为怕苦就不喝哦。”
“……啰唆!”阎子骁懊恼的咬着牙,没见过这样的,毫无尊卑贵贱的认知,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靖国公府活下来的。
“当大夫的不都是这样子吗?”秦姌月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阎子骁气呼呼的瞪直双眼,“这个丫鬟真当自个儿是大夫吗?”
阎河小小声的道:“姌儿姑娘是大夫啊。”
阎子骁阴恻恻的睐了他一眼,“你的主子换人了吗?”
阎河觉得好无辜,实话实说有错吗?可他还是认了,主子爱面子闹别扭,他硬要过不去,这不是找死吗?不过,主子对姌儿姑娘的态度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有时候恨不得掐死她,有时候又格外的纵容她,好像讨厌她,又好像喜欢她……莫非主子喜欢姌儿姑娘?
不可能,主子是爱美之人,姌儿姑娘实在太丑了,绝对入不了主子的眼,可是,主子也绝不会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放肆,更别说是个丫鬟,若不是喜欢,那是什么道理?
“出去,别在这儿烦我。”阎子骁摆了摆手,孩子气的将头转向窗外。
他绝不承认自个儿对秦姌月太纵容了,是她不怕死的在他面前叫嚣,而他是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不跟她计较。
念头一转,他又恼了,就算是他的热命恩人,他也没必要如此包容她,不是吗?无论如何,她就是个身分卑微的丫鬟,在他面前,她没有曲意迎合,至少要该低眉顺眼,谁会像她一样恨不得将他踩成一块烂泥。
阎子骁越想越呕,怎么会有这样的丫鬟呢?明日见到她,他一定要狠狠指正她,丫鬟就应该有丫鬟的样子,她这般不知高地厚,早晚会惹祸上身。
秦姌月骨子里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她从来不在意自个儿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尽本分将自个儿的事做好,最后的目标则是威武侯府,确定她爹是死是活。不过,她也绝不承认自个儿不知天高地厚,她自以为在众人面表现合宜,若问她为何在“四爷”面前如此放肆,她绝对抗议,他们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她唠叨几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放肆之说?
自从打消章清兰毒害二太太的念头,章清兰就很少跟着秦姌月上百草堂,毕竟她是千金之躯,若是哪日被人发现她半夜翻墙爬进百草堂,于她名声不好,而秦姌月也喜欢单独行动,尤其发现“四爷”并未去燕州,她更乐于当个独行侠。
离开百草堂,她会直接回房弄点热水给自个儿洗澡,再卸妆敷脸睡觉,可是今日刚进了潇湘阁就见到春晚,还没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春晚就拉起她冲向正房。
“别急,我又不会跑掉。”
“姑娘等你好久了。”
当丫鬟的让主子久等确实说不过去,秦姌月很自动地加紧脚步。
章清兰一见到秦姌月,便兴奋的冲上前拉住她的手,“找到源头了!”
春晚退到门外守着,秦姌月推着章清兰回内室,两人在榻上坐下。
“我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二伯母的奶娘王嬷嬷正好去香料铺子取货,吴融假装上门买香料的客人,亲眼见到掌柜将一包安息香交给王嬷嬷。”
秦姌月赞赏的挑起眉,“这个吴融胆子够大,可以好好栽培。”
“我叫吴融最好看清、听清楚,不要自个儿胡乱猜测。”
秦姌月点了点头,“可有查清楚那间香料铺子的底细?”
“吴融查了,那是二伯母的嫁妆铺子。”
秦姌月对这样的答案不意外,“用自个儿的铺子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理论上比较安全妥当,不过却也是很危险的事,若教人当场逮个正着,由大夫当众证实安息香里面含毒,这可真是死路条。”
章清兰两眼一亮,“可以吗?”
秦姌月赏了她一个白眼,“哪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章清兰的肩膀瞬间下垂,“是啊,世上最容易的是巧合,最难的也是巧合。”
秦姌月对她的见解深表认同,“三姑娘还真说对了,制造出来的巧合很容易,可是真正的巧合要靠上天相助。”
章清兰重新打起精神,“制造出来的巧合?”
“三姑娘别高兴得太早了,虽然制造出来的巧合很容易,但这并非挖个坑让对方跳进去就好了,此计牵连数方人马,将每一方人马同时引进我们设下的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略微一想,章清兰就明白了,“行不通吗?”
“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人脉,无法安排一场巧妙的人赃俱获。”
章清兰又重新点燃希望之火,“你是说,只要有人脉就可以家排?”
“姑娘想想,若是发现三太太有可能怀孕,晚上又睡不好,对方会不会试图在安息香里面加重马钱子的分量?待王嬷嬷去铺子拿安息香,此时,突然有人闹上门说他们铺子的安息香含毒,而五城兵马司正好有人在那儿,你说,这场戏继续唱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换言之,这场戏至少要有三方人马,除了王嬷嬷,闹事的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必须握在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