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苦笑,他这是把她归类为那些个想谋权取财,想飞黄腾达,驱使鬼役得到某些好处的人了。
无所谓,要解释怎么也解释不完。
“始虽然讨人厌,可从来没做过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他既然认我为主,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你欺负?”
她的头晕到不行,还有始那为什么她会救他的灼灼不解目光,让她觉得干一整天的活下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累。
“始?!他居然把真名告诉你?”无尘收回了宝剑,粉面上浮现讶异。
阴曹还想硬撑,可是吁出一口气后,人不听使唤,晕了过去。
可惜的是卯上的那两人都没把她当回事。
“我毁掉你的金身,让你不再为恶,想不到你逃到这里来,恶心不改,还想危害他人。”
“恶?你哪只眼睛看见朕为恶了?人云亦云的臭牛鼻子,闭上你的臭嘴。”我去!
“我师尊说妖就是反常,既然是不被凡人和神仙容许的存在,就该赶尽杀绝,除恶务尽,这才是我辈中人的天职。”无尘侃侃而谈。
“有本事你就收了我,要是没本事就别乱吠!若不是被你寻到我金身处,我一根指头就能把你捏成粉尘。”爱乱喷口水的臭道士!
“的确是,但今非昔比,你就认命吧,身为妖怪,还想充当人类的守护神。”他不信,这妖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守护妖,不行吗?你有种族歧视,满口的仁义道德,以天下为己任,结果却是一派偏见!只许神族当守护者,妖怪就该去死?”
“当初你怎么就不想想成妖的后果?”
这句话像是戳到始的罩门,他沉默良久,呵呵笑了两声,却没什么诚意。
“就算修炼到极致,你能成仙为神,神明的寿命也不见得必然是无穷无尽,只是白忙一场罢了。”无尘冷哼。
“你学道追求的不也是长生不老?五十步笑百步。”
“我对长生不老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一些想不开的人,才会妄想留在这繁华的尘世。”无尘的声音里有些古怪的苍凉。
始只是深深地看了无尘几眼,没有作声,这是拐着弯骂他呢。
“朕会当作你没说过这些大不敬的话。”
“都成为人家的式神了,你还是忠实地服侍她吧……否则我就收了你!”
堂屋里的声音本来不大,但有人翻桌了。
阴曹长叹了口气,拉高被子盖着头,仍然阻止不了外头滔滔不绝的你来我往,还有桌椅器物被破坏砸碎的声响。
为什么她会觉得家里多了两个幼稚鬼?
是的,她晕倒后被人捡了回来,结果,外头那两人从早吵到晚,听得醒过来的她一耳朵的聒噪,好像有一百只乌鸦那么吵。
她头痛,膝盖痛,全身都痛……谁来饶了她?
窗外的天色昏黄,暮色渐渐漫进房间,她这一晕倒,到底是躺了多久?
一早就什么都没吃的肚子饿过了头,倒是没什么感觉,可口干舌燥,嗯,她整天连杯水也没沾口,想活下来看见明天的太阳,一定得吃点什么,要是继续在这里躺下去,就算饿成人干,应该、或许、大概也不会有人进来理她。
看着房里熟悉的屋梁,想想他们还知道要把她送回家,没把她丢在路边,这也算没良心中的有良心了。
她扶着炕沿起身,哪知道这一动,全身痛得好像被十辆马车给辗过,她龇牙咧嘴,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不是她没有痛感,而是这些年来她已经被现实训练到明白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哭得再伤心,最后还是得自己站起来,擦干眼泪,继续和现实奋斗。
她有颗冷硬的心,她太明白不管她跌了、伤了,在外吃了苦头,受人欺负,被排挤还是吃了亏,回到冷冷清清的家来,没有谁会给她抚慰,甚至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要紧都没有。
她习惯了凡事倚靠自己,都说父如山,没有了山的她就算撞得头破血流,遇到人生困境,也只能自己爬起来,鼓起勇气继续往前。
因为她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不怨,这就是她的命。
谁叫她妨父克母,六亲灭绝呢,活该她得这样子过。
她就着房间的木盆洗了把脸,就算没有铜镜,她也感觉得出来自己鼻管有着血块凝固后的紧绷感,还有嘴角,她可是呕了一大口的血。
要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那些血液?
算了,就当她这个月多来一回癸水好了。
确定口中已经没有腥膻味,她绕过那两个还在互相叫嚣,以砸光她所有家具为乐的混帐,去到了厨房,推开后面的小木门,门外对着小小山坡地,把脏水倒了出去,再用水瓢舀了干净的水把盆子洗过一遍,倒扣在木架上,这才返身回到灶旁。
揭开锅子,幸好她今天一早要出门时烧了饭,这五月天正热着,吃冷饭也无所谓,有得吃就行。
后院阴凉处有列排开的瓮缸,青麻叶大白菜,圆滚滚的大白萝卜,细长的角豆,每一样切条,大缸里铺上一层,再撒上一层盐,最后密封,压上石头,最近她想要是得空,得再腌一缸雪里红,给神婆送去,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就能靠这些腌菜过日子。
她掏出一小把咸菜,用水洗净,去了咸味后拍了点蒜头,接着挖了一块辣腐乳,就着灶台,准备吃起她今天的第一餐和最后一餐。
“你就吃这些东西?”一颗头探了过来,是无尘那尘埃不染、宛如粉樱般的美丽脸庞。
只是与始打了那一架后,看起来两人都挂彩了,无尘的下巴有道长长的伤痕,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
“是道长送我回来的?”她可没有多煮谁的饭。
“是你家式神。”他才想去抱她就招来那个暴躁的男人冷眼,好像他只要多伸一根手指出来,那男人就又要跟他拼了。
啧啧,这是什么心态?他是男子,难道那只妖不是?
“我听见你们两个还有力气打架,所以,伤势应该都不要紧了,不过,你那伤还是要上点药比较好。”
她举起筷子就吃,虽然没礼貌,但是礼貌对这两个没她允许就登堂入室的人来讲,并不那么重要,而且,她再不补充点什么进肚子,后果可能会很难看。
“无妨,小道身上有师门的丹丸,吞下就不碍事了。”
“那就好,是我多事了。”她说得很敷衍。
“呃,如果姑娘不嫌弃,我做饭给你吃好吗?就当作小道不小心让姑娘受了伤的补偿。”无尘不敢再开口闭口唤她妹妹。
为了那只妖,把人得罪狠了,不是他乐见的。
他对这个小姑娘有种说不上来的好感,不论是不是她在县城施加援手,还是她因为自己受了伤,道义上,他都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不必劳烦道长,我能吃饱就行。”
无尘扫了眼桌上,一碗干巴巴的玉米糙麦饭,一碟咸菜,一块腐乳,吃的比他在师门时还要清贫。
最让他介意的是,这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的亲人呢?
“不麻烦,等小道半炷香就好了,半炷香后就有饭菜。”无尘没有察觉到阴曹的异样,看着只有一个灶台、两个灶口的厨房说道。
半炷香饭菜就能做好?何况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米菜,没听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阴曹实在不信。
哪知道无尘转头,方才的和颜悦色变成了狰狞,头不回的朝着堂屋喊道:“秦帝,我需要鸡鸭鱼肉米菜,你让人送到厨房来,饿坏了你的主子,后果你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