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挽风在一旁默默望着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寒招财,见她俐落的用山泉将脚底洗净,再在布满水泡的脚底敷上适才摘来后捣烂的药草,最后再取过两片如脚底大小的肥厚叶片,用藤蔓牢牢捆在脚底。
处理完这些,寒招财站起来,朝他露齿一笑道:“好了,咱们走吧。”这身子真是没用,才走小半天,脚底就磨出水泡来。
他犹豫一瞬,朝她微蹲下身子,说道:“上来。”脚底伤成那样,她先前竟是一声都不吭,让他有些佩服她。
“做什么?”她一愣。
“你脚底都起了水泡,我背你一程。”
她轻笑了声,“你这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不是。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岂能与娄姑娘的救命之恩相比。”
“那是为什么?”她好奇一问。
“我们既然结伴同行,便该互相扶助,你先前不也教了我怎么分辨莲雾?”
“可咱们男女授受不亲。”她倒是想让他背,能轻松些,可不得不顾虑到彼此的身分。
“和尚都能背不敢涉水的妇人过河,如今你脚上有伤,我背你一程,也是基于道义。”他一脸严肃。
觉得他这话说得十分有理,寒招财不再顾忌,爬上他的背,他轻托着她的臀站起身,步履沉稳的往山下走去。
她两只手轻轻圈着他的颈子,除了家人,她第一次同男人如此亲近,也不知是不是日头太烈,晒得她的脸开始发烫起来,胸口好像有只野兔在乱闯,心音怦咚怦咚的有些乱了序。
陡然间瞥见他两只耳朵红通通的,发现不是只有自个儿在害臊,他也一样,她唇瓣漾开笑,故意问他,“欸,你是第一次背姑娘吗?”
“嗯。”他低应了声。
“背姑娘的感觉怎么样?”
“没怎么样。”
“可是你的耳朵都红了。”
“太热了。”
她隐隐察觉到他被她问得身子微微一僵,笑盈盈接着再问:“那我会不会很重?”
“不会。”
听出他语气已微微流露出不耐烦,她笑咪咪说道:“你要是累的话,就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她这是以退为进,实际上她还想再在他背上偷懒一会儿。
“我还不累。”
听他如她所愿说出这句话,寒招财心情极好的说:“那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也不等他开口说要不要听,她就自顾自讲下去,“从前山上住着一只白虎精,他瞧上了一头野猪精,但野猪精看上的却是一条青蛇妖,没想到那青蛇妖中意的竟是一只蜘蛛精,蜘蛛精却迷恋上一只蝶妖,谁知那蝶妖则对一只黄鼠狠一见钟情……”
听到这里,路挽风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这故事怎么没完没了,就没有两情相悦的吗,全都是一厢情愿?”
“原来你有认真在听我说故事啊。”她笑咪咪道。
发现自己被她作弄了,路挽风抿着唇不再出声。
“其实也不是没有两情相悦的,故事我还没说完呢。”她带着笑意的嗓音回荡在静谧的山林间,“后来黄鼠狼遇见一只耗子精,两只妖怪为了争夺一只猫妖打起来,耗子打跑黄鼠狼,最后赢得猫妖的芳心,两只妖怪就拜天地洞房啦。”
她的气息拂在他颈后,柔嫩的双手环在他颈子上,耳畔传来她那脆亮的嗓音,先前因沦落在荒野之间而产生的隐隐焦躁仿佛被抚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情愫,路挽风的步伐不禁渐渐放慢了几分。
日落时分,终于瞧见不远处有袅袅炊烟,有炊烟就表示那里有人家,寒招财与路挽风相觑一眼,脸上都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加快脚步朝那里走去。
寒招财也顾不得脚疼,比他还快两步来到那户人家前,抬手敲了门。
“有人在吗?”
片刻后,里面传来回应,“是谁啊?”
“我和兄长在山里迷了路,想来问问下山的路怎么走?”寒招财盘算着,待会问好路,再想办法在这里留宿一夜,明天一早再下山。
须臾,木门咿呀打开,开门的是一名年约五旬,须发皆白的矮瘦老者,瞧见门外寒招财那张艳媚的脸庞,忍不住为之惊艳,下一瞬想到什么,面露惊疑之色,脱口道:“你是人是鬼?”
在这荒凉的山上,突然出现这般美貌的女子,不得不令他起疑,他住在山上两年多,虽不曾见过什么精怪,可以前也没少听说那些鬼怪的传说。
被他这般怀疑,寒招财好笑的回答,“老丈,您看清楚,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您瞧我有影子的。”她指着映在地上的身影。
后头的路挽风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出声问道:“老丈,我们想下山去苏云城,请问该走哪条路?”
老丈打量两人几眼,疑惑的问:“你们要去苏云城,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寒招财在后头搭腔,“我们先前搭的客船在淮江翻覆了,我们是从岸边那儿一路走过来的。”
老丈闻言惊讶道:“这好端端的船怎么会翻了?”
“昨儿个忽然下起一场雷暴雨,那雨来得又急又猛,还有落雷击中咱们的船,那船就被雷击沉了,我和兄长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游到岸边,这才捡回一条命。”事实上寒招财对客船是怎么倾覆的压根就不清楚,只是随口瞎说了几句,好取信于这老丈。
老丈纳闷的道:“可咱们这儿没下雨啊。”
“大雨八成都下到江上去了,您不知道昨天那雨就宛如天上破了个大洞,一桶一桶的往下倒,还有那电闪雷鸣,简直就像是天要塌了,还有哪,那江里就像有好几条蛟龙在斗法,把整条江给搅得天翻地覆,可吓死人了!”加油添醋的说完,寒招财还拍了拍胸脯,露出一脸余悸犹存的惊恐表情。
老丈听见她的话,想像着那光景,也皱起眉头,黑瘦的脸上少了分防备之色,多了分同情,“那么可怕,你们也算是命大。”
“可不是,也不知船上的人能逃出来几个。”她深深叹了口气,把话题绕了回去,“老丈,咱们原本是要去苏云城,这会儿船翻了,只能走陆路过去,您可知道这路要怎么走?”
老丈指着一条山径说道:“你们下山后就会看到白丰镇,从白丰镇前往绥城,绥城那儿就有驿车往返苏云城。”
“那从这儿下山约莫要多久?”
“脚程快的话差不多要一、两个时辰,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就在我这儿歇一夜,明儿个一早再下山。”老丈已信了寒招财所说的那些话,好心说道。
“那就多谢老丈了。”见不仅问到路,还能在这里过夜,寒招财笑盈盈推开挡在她身前的路挽风,热络的说着,“您这会儿是在做晚饭吗,要不要我帮忙?”她想趁机捞顿饭吃,从昨夜到方才吃的都是山果,她很想吃顿热腾腾的饭菜。
“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摘了些野菜和笋子,配些粗粮吃。”
“我认得不少野菜,我再去替您摘些回来,我从那边过来时,还瞧见不少能吃的野菇,我顺道摘些。”说完,寒招财兴匆匆的往回走。
第2章(2)
路挽风若有所思的瞥她一眼,接着朝那老丈微微颔首,跟着她过去,瞧见她沿着山径,俐落的摘了不少野菜野菇。
他第一回见到娄竹心与这两日所见,性子竟是大相迳庭,宛若两人,尤其她知道不少他都不知道的事。这一路走来,她不仅能找到哪里有山泉可饮,还会分辨能食用的山果,且尽管走得脚底都起泡,她也没抱怨一句,还知道自己采来药草敷在脚底,再在脚下绑上肥厚的叶片,充当鞋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