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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幻宗老祖们说,当日在洞窟中,凌渊然以自身锁住虫族毒胆,他们三人则是联手将他的神识困锁,先拘在一个安全所在,再由他徐徐内观,从内到外、由心外到血肉,一点一滴化掉那股惊天之毒。

  旁人能帮的有限,须靠他自己步步挣扎,方能寸寸解脱。

  他如今被自家老祖宗安置在山腹中的晶石瓮室,状态宛若闭关入定,战场在心,在虚无缥缈的意志中,在气的运行与吞吐里。

  哪天晶石瓮室被人从里边打开,即是他得胜归来。

  如若没有,他与那股活化近妖的虫族毒胆便一直困在里边,相互消耗,直至同归于尽之期。

  在老祖宗的默许下,惠羽贤在山腹深处的晶石瓮室前守了好几天。

  知道是进不去,也不可踏进的,却觉得与阁主大人相隔一道厚厚的晶石板门,浮荡的心绪如下重锚,终能稳心下来。

  她练起“激浊引清诀”,以为……也许自个儿造出个他所熟悉的气场,能引他来与她气息相通,若她足够专注,或者能进到某个境界,与他同处。

  但未曾。

  许是她心有旁骛,许是她异想天开,她在气场里感应不到他丝毫气息。

  后来外边来人了。

  向来只会“放蟒骇人”、“六亲不认”的老祖宗在放纵她来来去去之后,这一回竟也允了其它人进谷中山腹。

  来的是绿竹广居的主人、凌渊然的娘亲,盛岩兰。

  她让乘清阁的马队接了来,抱着幻景花独自进入山腹。

  惠羽贤是被她带着,恍惚地跟随她的脚步,这才没继续守在晶石瓮室前。

  开始盛岩兰跟她说什么,惠羽贤总觉得声音是飘的,每个字都顺顺地从耳际飘掠过去,她突然连点头和摇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接着那朵大红花,连花带盒塞进她怀中

  她下意识打开晶石盒,睡在盒中的幻影花缓缓来,两片如手的绿吐扭啊动的,蓦地重瓣花轮大张,像是嗅到气味,跃起便往她怀里扑将过来。

  花若有声,肯定是要呜呜泣诉她这个主人对它的“丢弃”。

  “没有,不是抛下啊,不会的……”她轻抚着颤抖的大红花,终于回神,不住安抚。“我知晓被丢弃会有多难受,有人弃我,可我、我谁也不弃,我喜欢阿花,好喜欢,绝对没有讨厌,也绝对不会抛下不理……”

  幻影花窝进她襟口里撒娇,当真抵死不出来,而被依赖的滋味莫名让她心暖,这时有声音低柔回:“可好些了?”

  她循声望去,见盛岩兰那张半边红印的鹅蛋脸神态宁常,眸底有着温情,她不知因何眼眶就热了,鼻腔发酸。

  甫张口欲言,话还没出,目中已流出两行泪来。

  两人原是面对面坐在广榻软垫上,盛岩兰见此状,忙倾前将她揽进怀里。

  柔软温暖的香怀,清雅迷人的气味,如春风拂身,似甘霖滋养。

  惠羽贤本没想到自己会哭,更没想到她会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像受尽天大委屈,比怀里的幻影花还能撒娇。

  “他……他……”她欲抱怨什么呢?

  阁主大人并未欺她、负她,更从未辱她、害她。

  相反的,他总是替她斟酌思量,只是思量太多,舍不得她涉险,舍不得她空望,因为舍不得,所以要她来舍他。

  最后,她在盛岩兰的怀中摇头更摇头。

  阁主大人说五年为期,她就给他五年吧。

  若然不醒,五年后的年月是她给自己的,用来等谁,已是她自个儿的事。

  想明白,定了念头,她才在长辈怜惜的眸光下腼腆止泪,振作精神正式拜见。

  “孩子,你要对他有些信心啊。知你我在等着他,他会醒的。”

  听到感岩兰这么说,她内心不禁惭愧。

  在她心目中,他是最最厉害的,又得老祖宗们妥善的安置,有那间布满晶石能量的瓮室得以闭关内观,岂能不胜?岂会不胜?

  她要信他,必须去信。

  于是在谷中山腹又待过两日,她再次跪拜老祖宗作别。

  她带着幻影花,带着盟主老大人遣人送还给她的精刚玄刽和软鞭,应盛岩兰之邀,随她回到绿竹广居。

  因此次深入南蛮地界追查“赤炼艳绝”与虫族毒胆之事,共伤了武林盟与乘清阁不少人,伤损中,十有八九皆因中毒,而解药与解毒之法均出自乘清阁绿竹广居,如今,广居中的大广院里不仅收进一堆自家患者,亦住进不少身中剧毒的武林盟同道。

  盟主老大人虽遣了一批下属前去绿竹广居相帮,但解药的炼制和拔毒的疗治,过程本就繁复,遇到急症还得腾出手先治,所以大广院里最缺的还是人手。

  惠羽贤在绿竹广居里的“差事”,最主要是“养花”。

  幻影花认她为主,嗅到她的气味或感领了她的气息便活蹦乱跳,以往她不在花身边,花被安静地养在晶石盒内,如今主人归来,花能日日“放风”,能时不时往那熟悉好闻的怀里钻,花心大喜,不仅每日沁出的汁液较以前多出一倍有余,用那汁液炼出的解药效果竟出奇大好。

  所以她的“养花差事”,确实是重责大任。

  在绿竹广居时,她才从几位被送来拔毒的武林盟人士口中探得,关于南蛮密林中的那座洞窟,之后是如何处理。

  凌氏老祖宗当时一出手,盟主老大人乘机里应外合,凌渊然与她在千钧一发间被带出洞窟,同时,布置在四边的特殊火油被点燃,熊熊大火由外往内迅速延烧,眨眼间整座藏污纳垢的洞窟如同巨大火炉。

  视作命脉的毒胆被收,试图作最后一击的虫族族后更被凌氏老祖宗打进幻阵里。

  在幻阵中,族后石化,在真实之中,她跟着定住不动。

  直到火油满地流淌,狂焰一路疯烧,彻彻底底将她吞噬了,她才从剧痛中骇然醒觉,但即使破阵而出,却为时已晚。

  大火烧足三天三夜,将那座洞廊连带整片烟雾密林全部烧作灰烬。

  待两日之后高温降下,众人又在烧焦的土地上撒下乘清阁所炼制的驱毒粉,尽一切力气扼阻毒物再生。

  如此,算是大功告成。

  不管是乘清阁或是武林盟,众人肩上的担子是能暂且放下了,唯独阁主大人……他以血肉作战场,一场相争相耗的拼比,尚未终结。

  她必须信他,如此才有盼头。

  在绿竹广居待了大半年,来到大广院的虫毒者已被治愈大半,用幻影花汁液所制的解药也储存得够多,惠羽贤重拜别绿竹广居的主人,带着她的“阿花”启程往南方走。

  她很想念自家的师父和师娘,猜想她被“赌输”出去的事,师娘该不那样气师父了,所以应该可以回去承欢膝下了。

  她要离开绿竹广居,原以为拜别之后可以从容离去,岂料是高看了自己的潇洒,也小瞧了盛岩兰的“纠缠”。

  她着实愕然,没想到阁主大人家的娘亲瞧起来温良恭俭让,柔得能掐出水,暖得让人疼爱,但卯起来留人时,什么招数都使得出。

  “我头疼,浑身都疼啊……”

  “灶上炖着汤呢,药膳壮身,娘特意帮你炖的,你不吃吗?”

  “腰不舒服,昨儿个弯着身子揉了太多药丸,你给娘槌槌再走吧。”

  “乖孩子、好孩子,别理娘,你欲上哪儿去,迳自离去便是,别牵挂不放。”

  “真要离去,就穿娘替你的那套春樱衫子吧……那身衣衫好看,你走时,娘瞅着你离去的身影,有那一身青樱颜色慰藉,我这心里兴许就不会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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