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语气的转折全惠羽贤心胃纠结。
领头大哥头一甩,拳头陡握,说了。“然后阁主那一日冲破峰顶突然出现,人瞧起来很是古怪,模样没变,但神态不太一样,好似……人确是醒了,能走能动,也识得所有人、记得所有事,但三魂七魄似未完全归位,欸,该怎么说好呢?反正……就是……好像他身上某一块什么的还没醒,但这一块什么究竟是什么,咱们也说不上来啊。”
惠羽贤听到阁主大人识得所有人、记得所有事,心窝似遭重重一掐之后倏又放松,一紧一驰间,心绪几多起伏。
然而心未及太定,再听领头大哥后头所述,惊得她额与背都隐隐渗汗。
岂知,这世上没有最惊,只有惊上加惊!
领头大哥踌躇了一会儿道:“再然后,咱们尽职地把这两年多来江湖上发生的要事约略禀报,有人一时嘴快,口齿伶俐兼之口若悬河,便把‘江湖第一才女’与‘江湖第一美人’相争之事…………钜细靡遗全交代了。”
惠羽贤还没反应过来事态之严重,安姑姑已抢了发言。
“你跟男人好上,那很好,要跟姑娘家好上,也随你开心便好,但不能踏多条船啊,闹得武林盟都得跳出来主持公道,害咱们都担心极了,怕他们为省去麻烦,把你暗中了结了。”
她这话一出,卓义大叔赶忙重咳。
安姑姑却骂:“咳啥咳?我说错了吗?还是我说得太对,听不得真话?哼,那我还偏要说了!乘清阁阁主把柳家的‘第一才女’和欧阳家的‘第一美人’都掳了去,三边人马都快打起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武林盟若为了什么狗屁的武林正义,想抓小贤儿逼那个乘清公子交人,我第一个不答应!感情这档子事,谁对谁错谁说得清?武林盟跟着哪门子浑水啊!”
周遭,一片静。
但惠羽贤想,在场那么多人,哪可能真安静?
是她神思顿凝、耳鼓发懵了吧?
什么声音都进不了脑子,丁点声响都听不见了。
他把“第一才女”和“第二美人”都掳了去,是吗?
这行径跟当日她在江上所遇的采花淫魔有何不同?
这位阁主大人究竟还是不是她所熟悉的、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一场“对峙”,武林盟的众人被安姑姑一番太过直白的话说得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尴尬僵持。
而乘清阁众好手们反正是将人护到底。
在他们眼中,惠羽贤老早是自己人,即便自己人“踏多条船”、“拈花惹草”到让阁主发了疯,那也是自己人,不问对错,对外一律护短。
解铃还须系铃人。武林盟知道,乘清阁知道,惠羽贤自己亦知。
最后卓义大叔的人马仍是让出一条道来,且还随在乘清阁马队后头,一起将她这个“系铃人”送至乘清阁位在西疆的别业。
惠羽贤想象过许多种场景。
许多种她与阁主大人重逢再见时,该会如何又如何的场景。
但任她如何天马行空,也绝想不到会是眼前这般场景——
别业宽敞的迎客厅里,地上铺着夏毯,凌渊然与两名女子一同席地面坐,三人坐得甚近,他只需展臂就能左拥右抱。
他的一件处袍披在右侧那名女子肩上。
惠羽贤定睛去看,认出那女子是当初在蓬船里拨琴求援的那一位。按大伙儿所说的推敲,应是“江湖第一才女”柳家小姐柳知静。
而坐在他左侧的,是后来才被淫贼劫来的劲装姑娘,如此看来,那便是“江湖第一美人”欧阳家的小姐欧阳玥。
此时“第一美人”正痴痴瞅着他笑,娇声道:“我也冷啊。”
听到此话,“第一才女”柳知静立时揪紧男子外袍,怕谁来夺似,一边还微倾身子往凌渊然身侧倾靠过去,有意无意般投怀送抱。
男人冷若冰霜却俊美无俦的面庞无丝毫动静,仅淡淡问欧阳玥。“你冷?那她也为你披上袍子了?可你们不是说,她包袱里仅带一件外袍,哪来第二件为你披上?”
欧阳玥娇娇笑着。“你啊,怎忘了呢?你后来脱下身上的袍子给了我啊。”
“是吗?”
“是的是的。”欧阳玥红着娇颜点头如捣蒜。“你脱衣时还手忙脚乱呢,嘻嘻,对付笑笑生那恶贼时是那样明快利落,脱个外袍却脱得那般凌乱,把挂在脖子上的羊脂白玉都给拽掉了,玉好生可爱,圆润润的半边月儿,还是我给你拾起的呢……啊!”她的一只秀腕忽被男人的铁指紧扣。
一旁的柳知静突然扯他衣袖,欲博取注意般细声急道——
“我也帮公子拾东西的,我也有啊……那根洞箫,公子在江边吹箫,才令我拔琴求救,那根金丝竹制成的洞箫落在江边草地上了……公子为救人,情急之下把那般金贵之物抛在地上,我见着很是心疼啊,是我拾起给你的……啊!”她的一只皓腕一样落进男人五指中。
该是相当疼痛的,两女疼到精致五官不自觉扭曲,仰望阁主大人的眸光依然带着痴迷,嘴角甚至还翘起。
采花淫魔将两女劫了去,那是要强迫姑娘家屈从。
堂堂乘清阁阁主把两女掳了来,不仅强迫姑娘家,还要人家心甘情愿受着。
随凌氏老祖宗习了幻宗之术,虽仅是幻宗入门,但惠羽贤若再看不出阁主大人使的是什么招,那当真对不住三位者祖宗的亲传。
他这是以气入魂,似操作亦似诱引,让两女的神识回溯到他欲探知的某一段时候,再以言语穿插诱导,令对方乖乖吐露。
“凌渊然!”她沉声一喝,青白脸色此刻更是白惨惨。
惠羽贤敢用项上人头作赌,赌他老早就听到动静,察觉到她的到来,他却依旧从容不迫地想从两名姑娘口中逼问出什么。
人来了他无所谓,谁来了他都不惊,一副“即便绿柳山庄、金刀欧阳家与武林盟全赶来,他眉照样抬都不会抬”的姿态,非常嚣张。
此际她跨进厅堂,双眸直视,连名带姓的斥喝终于让他抬头。
惠羽贤听到身后一堆脚步声,冲了来却纷纷止在门边。
想必乘清阁的众位对如此异状的阁主大人也头疼得很,不认同强凌弱的行径,可一时间却也不敢以下犯上。
那就让她来!
她握着拳头大步朝他走去,直勾勾的眸光瞬也不瞬,见他徐徐挑起眉尾,她很唇瞪得更狠。
去到他面前,她半句话不吭。
他双手分别扣住两家姑娘,大有瞬息间便要把两只细腕捏断的态势。
她便也用两只手去扣他的腕,一只对付一只。
她力气大,握住他时更是用力,脸对住脸,眼盯住眼,谁眨一下就不是好汉,惠羽贤当然清楚他可以运气将她的箍制震松,但他没有这么做,这让她心里不由得一软,长而不狭的丹风眸不小小眨了眨,因眸底有点润润烫烫。
她一眨动双眸,几是同时,凌渊然松开铁指放了两女。
她没有停留,立即一手揪一个,把柳知静和欧阳玥从地毯上拉起来。
以气入魂,只要尽快离开施术者所造出的气场,气无法再续,神魂便不再受控,状况自会好转。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把两姑娘赶紧带开送走。
凭着力大剽悍,她把犹赖着不肯离开的柳知静打上肩,把痴迷哭喊着不要走的欧阳玥挟在身侧,就这么直进直出地把两女带到厅堂外,交给乘清阁的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