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育博想了一夜,又想了一上午,想来跟妻子商量退婚的事,结果一进门就发现房内气氛不对。
“爹,大姊姊说我们家教一般,说我们比她这个乡巴佬还不如,我们好心要邀她出去走走,她竟这般看不起我们。”董惠雯突然就哭诉起来。
“爹,娘只是跟大姊提了婚事,毕竟大姊已十八岁,在京城里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成亲生儿育女了,大姊不思母亲的用心良苦,还说了些重话,母委屈得都不说话了。”董惠芳也是加醋的好手。
小倪氏也会演,眼眶红了,拿着绣帕低着头,看来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妻女三人合演,假的也变真的了,董育博看倪芳菲的眼神就带上难过和怒气了,“菲儿,你怎么会如此……”
“如此什么?爹爹还真疼女儿,把女儿千里迢迢叫回来,就是要女儿嫁进另一个人家,这么不喜欢女儿又何必把我找回来?让女儿在庄子上到老到死不是更好?”倪芳菲不能说不心痛,虽然知道父亲就是个耳根软的人,但连问她一句都没有,也太让人心寒了。
董育博本来要指责她,但被她这一抢白,浓浓愧疚感又涌了上来。
“女儿回到这里,不过一日,尚未感受到从未享受过的父爱,”倪芳菲眼眶泛泪,声音低哑,“回忆幼时与母亲在这共度的时日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家里就有人急着替女儿安排婚事,外界看来,究竟是女儿恨嫁?还是这屋子里有人容不得女儿?”
小倪氏脸色一变再变,董惠云姊妹同是如此。
偏偏倪芳菲愈说,董育博脸上的羞惭愈深,口气也软了下来,“没有,没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好好住下来,这里是你家,没人会逼你嫁。”
他再看向小倪氏,“那婚事去推了吧,菲儿才刚回来,婚事过个一两年再说吧。”
小倪氏气到说不出话来,而倪芳菲低声的说了声“谢谢父亲”即带着海棠及小莲回房去了,董育博看到小倪氏脸色难看,他轻咳两声,也连忙转身回去书房。
董惠雯姊妹见父亲偏袒倪芳菲,心中冒火,气呼呼的也走了。
屋子的人一下子人全走光,小倪氏气不打一处来,两手一扫,直接扫掉桌上茶盏,乒乒乓乓的落地,一片狼藉。
不长脑的东西!她想掐死董育博的心都有了,耳根子软,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到底是不是男人?她当初光是看中他那身臭皮囊,却未曾想到他根本是个虚有其表的窝囊废。
小倪氏神色晦涩不明,眸光闪动着愤怒的泪水。
何嬷嬷连忙唤人进来收拾,再温言软语的劝说一会儿,才让她消了火。
这一天,小倪氏故意不去找倪芳菲,她也没来见她,倒是两个女儿又从元香斋拿了一堆香粉回来,铺子就差人送帐单过来。
她皱眉看着上面的数字,头都疼了,两个女儿拿的都是高价香品,以前也就罢了,可如今,家底不似过往丰厚啊,一家子都不让人省心。
第五章 贪婪的二房(1)
翌日,倪芳菲才用完早膳,就听见外面传来下人喊着“大——二姑娘、三姑娘”的恭敬问候声,她脸色未变,拿起茶杯轻啜了口。
屋外,董惠雯姊妹面含讥诮的望着静悄悄的屋子。
“哇,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都到母亲院子去请安回来了,怎么有人连门都没出?是不懂礼数吧?”
“妹妹怎么跟个乡下人计较?乡下人没教养也是正常的。”
董惠雯一想到早上妹妹跟她说的话,心里就不快,自己本来在府里还能享受嫡长女待遇,但倪芳菲回来了,自己该有的体面日后都让倪芳菲占了,本来倪若菲在外就高她一头,现在更是明显,叫她心里顿时埋了根刺似的,隐隐作疼。
董惠芳心里也不舒服,这么多年来,府里的人都唤她“二姑娘”,但倪芳菲一出现,她成了“三姑娘”,大姊也成了“二姑娘”,听那些奴才别扭的改称谓,她就一肚子火,才说些话让亲姊姊怒火中烧,姊妹同心来寻倪芳菲不痛快。
两人说完话,没见到倪芳菲派人出来请她们,互看一眼,大刺刺的走了进去,被小倪氏派来的丫鬟和嬷嬷也不阻拦,屋内的倪芳菲、海棠跟小莲就见这对姊妹走进来,东看西瞧。
刚刚在屋外,还大声说着刻薄话儿,这会儿又没人通报就迳自进屋,根本是来找碴的。
海棠面色不善的上前一步,但倪芳菲抿唇喊了声,“退下。”
在看到董惠雯姊妹挑眉看向她时,她扯了个薄笑容,“两位妹妹不请而入,这没教养的行为就是二娘教出来的?”
两人脸色一变,性子较急的重惠雯立即怒声反击,“你怎么敢污我娘,而且,她也是你娘,什么二娘!”
“我娘死了,我爹是入赘,爹再娶她,我也实在不知怎么喊她,喊她‘二娘’已经很不错了。”她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董惠芳忍下心中怒火,连忙拉住姊姊,低声道:“有什么事到娘那边再说。”交战几回,她很清楚她们在舌战上都不是倪芳菲的对手。
“大姊姊可能不知道家里的规矩,晚辈得日日去给长辈请安,爹沉浸书乡,免了这规矩,但娘那里还是得走一遭,所以,这会儿,我们陪你走一趟娘那里,日后,大姊姊就会了。”董惠芳笑着道。
在两人撑着虚伪笑容的力邀下,倪芳菲不得不跟着到小倪氏的院落去。
小倪氏见她在女儿的陪同下过来,笑咪咪的先问候她,却见她只是礼貌的点头。
董惠雯忍不住又质问,“这就是你给娘的请安?动作呢?我们做给你看看吧。”
她与董惠芳迅速的交换一下目光,两人对着母亲行礼,特别保持弯腰的姿势好一会儿,直到倪氏笑着说“好,好,起来吧”,姊妹俩才有模有样的挺直腰杆,再同时看向倪芳菲,异口同声的道:“大姊姊试试。”
倪芳菲抿紧薄唇,看着小倪氏,心中千百个不愿跟她行礼,但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也只好忍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依样行礼,但等了好一会儿,小倪氏却没出声,眼睛微抬,才见母女三人都憋着笑看着她。
见她抬眸,董惠雯忙咳一声,“大姊姊行礼的幅度未免太小,腰要再弯一点才行。”
还想故意折腾?那便免了。她直接挺直腰杆。
姊妹俩原本得意洋洋,见她这样,脸色马上就变了。
“大姊姊,你要等到……”
“两位妹妹身在倪家,对品香、调香一定知之甚详,不知可否教姊姊?”倪芳菲笑容可掬的打断董惠雯的话。
姊妹俩顿时闷了,这是她们心中最大的痛与屈辱,要知道因为皇上好香,京城内,各式宴会大都会有斗香这一项娱乐竞赛,调香也成了名流千金在琴棋书画之外,必备的才艺。
但不管品香、调香,没有一样是好学的,不耗个三、五年绝上不了台面,但姊妹俩耐心有限,学了多年只学了皮毛,偏又生在以香粉闻名大金的百年倪家,她们总会被拱出去竞赛,然而,每回斗香都输,久而久之,就被一些闺秀讥笑元香斋后继无人等等,她们便赌气不再碰这类技艺,没想到,倪芳菲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我们突然想起跟人有约,我们先走了。”
两人臭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倪芳菲一眼,转身就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