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国中跟她交情要好的女学曾惠美,在毕业前几个月刻意说他坏话,让她对他逐渐产生许多误解——
他跟她走得近,经常一起上下学,甚至教她功课,其实都是不得已,是因为她母亲拜托他母亲要他多多关照她。
以为他瞧不起她家做草仔粿的生意,跟其它男生一样,认为草仔粿是阿公阿嬷爱吃的,认为跟着做粿的她很土气、LKK,他也不喜欢她身上常会染上一抹鼠曲草味。
甚至在国中毕业后,曾惠美还告诉她,他曾经跟人得意洋洋且幼稚的打赌,有一天也会收到她送亲手做的寿桃草仔粿,因她喜欢班长不成,转而喜欢上他。
就因为曾惠美曾向她造这个谣,她才会在高三寒假结束时,听到他刻意提出要她送他寿桃草仔粿,对他感到无比气恼,就此跟他断了交情。
他听着听着,无比火大,更觉得满腹冤屈。
他几时得罪那姓曾的同学,竟然如此抹黑他!
若在同学会看到对方,他一定要当面质问她,跟她好好理论一番。
而他更气恼的是,游家欣竟一味听信馋言,对他误会这么大!
第3章(2)
“我跟你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那个曾惠美,为什么你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却不肯相信我?”他闷声问道。
“我本来不太相信,但那次班长生日派对,你跟大家一样取笑我,还把草仔粿打掉在地上……”她有些跳针的重复说道,平常没喝酒的她不胜酒力,才一、两杯红酒下肚已有些醺然。
自从那件事后,她便确信曾惠美说的话,认为罗方竞其实也瞧不起她家做粿,并非真心跟她做朋友。她因此选择跟他保持距离,甚至回避他。
“我不是解释了,那是意外!我怎么可能故意丢掉你辛苦做的草仔粿?”罗方竞此刻很想用力摇晃她的脑袋,气恼她不相信他的说词。
他一手搭上她的肩头,将她扳过来与他面对面,一双黑眸瞅着她,神情认真的道:“以煎我虽然嘴巴坏常骂你笨、揶揄你的身材长不大,那也是因为跟你太熟才说话直来直往,但我绝对没有瞧不起你家做粿生意。”
顿了下,他再道:“我也从没讨厌过你,相反的,我前喜欢过你。”
此刻,顾不得是否会被同桌吃喜宴的其它人听见,罗方竞不想迂回了,因为不希望再被她误会下去,不惜道出对她曾有的情思。
游家欣惊讶地张大眼,怔怔地瞪着他,对他说的话感到难以置信。
他说……他从没讨厌过她,他曾喜欢过她?
怎么可能?!
她可以相信他前半段的解释,他过去是诚心跟她做朋友,可最后那句话,她听得有些茫然,觉得不真实。
是她听错了吧!她是不是有点醉了?
她瞅着他的眼发怔,忽地觉得不自在,她别过脸,拿起酒杯,仰头喝掉杯中剩的酒。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红酒瓶要再倒酒,里面却已经空了。
“家欣酒量这么好?还是今天心情不好,你喝了好几杯。”坐她对面的邻居萧阿姨见状,关心问道。
“我心情好呀!这酒很好喝,有点甜甜的。”游家欣情绪转,一脸笑咪咪的问:“还有吗?”生平第一次喝红酒,比她曾经尝过的啤酒还顺口,不觉一口接一口的喝下肚。
“一桌只有一瓶,我去隔壁桌问问,有的不喝。”萧阿姨起身,欲向隔壁桌要酒。
“不用了,家欣醉了。”罗方竞赶紧阻止。
“我才没醉,我还很清楚!你看,这是一,这是二。”游家欣左手比出食指,右手比出两指,朝他笑咪咪说道,前一刻那怪异的不自在感瞬间消逝。
罗方竞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她真的有醉意了。
方才他向她吐实的话,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稍晚,上完最后一道甜点,宾客陆续离席,他们这桌的其它人也纷纷起身离开,唯独游家欣盯着还没吃的焦糖布丁,看了好半晌。
“布丁不吃就走了。”罗方竞出声提醒她。
原本叨叨絮絮说了一堆醉话的她,忽地沉默不语。
“我想睡觉……”她喃喃说着,头就往桌面贴上。
“喂!”罗方竞惊了一下,忙将她拉起来。“要睡觉回家睡。”
一被他拉起身,游家欣不免觉得头重脚轻,身子一晃,站不稳。
“才喝多少就醉成这样,还说你会喝酒。”他一手架起她的左手臂,搀扶着她离开座位,早知道她酒量差,方才就该阻止她续杯。
“眼睛看一下路。”罗方竞才扶着她走两步,她右脚就踢到旁桌的椅子,转身,又踢到另一侧的椅子。
因封街办流水席,桌位摆得很近,他一边扶着摇摇晃晃的她,还得边替走路不看路的她移开障碍物。
好不容易,走出有些凌乱的宴客场地,再走过一条街就能到她家了,可她却不走了。
“我想睡觉……”她双脚一软,滑坐在地。
罗方竞忙用力拉扯她,“你家快到了,要睡回家睡。”她有这么困吗?
“不走了,你背我……”游家欣抬起朦胧的双眼看他,喃喃要求。
他微怔了下,倒没反对。
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喝醅,双颊红润,神情有些憨,她醉酒的模样像个小孩。
当他背起她,感觉她比记忆中轻很多,不过也因为如今的他比她高壮许多。
她趴在他肩头,忽地颤声道:“罗方竞……我、我想……”
“你想壬么?想吐不准吐在我背上!”他急声警告,打算放她下来。
“我……想哭……”说着,她已抽抽噎噎哭起来。
罗方竞愣了下,大掌再度捉好她的两边大腿,将她背得安稳些。
“想哭就哭,别把鼻涕抹在我背上。”他又警告,声音却不禁变得温柔。
他想起小时候她因为邻居的狗儿过世,看到他就狂哭,还把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抹,“为什么……我都这么努力了,还是做不好……呜呜……”游家欣既难过又沮丧,断断续续嘟囔着。
“我有好好传承阿嬷的传统口味,也努力开发新口味,还经营粉丝页打广告,又去挑战夜市摆摊……但就是没什么用……生意没变好,营业额还一直往下掉……”
“我们家的粿明明就很好吃,我从小吃到大都不会腻,为什么生意却不好?我有看网络介绍,传统草仔粿也不是年轻人就不爱,在观光景点或老街的草仔粿,生意都做得吓吓叫……”
“但我家又不可能搬家……也没力法去闹区租店面……”她叨叨絮絮向他陈述自家生意面临的困境。
这几年她努力想撑起自家店面,试过许多方法却徒劳无功,虽仍抱持乐观精神,可醉酒后,不禁露出软弱的一面。
也许因为不久前,他慎重澄清过往事件纯属误会,是旁人造谣挑拨,她因此对他卸下心防,不觉向他倾吐一堆。
罗方竞静静听着,一方面佩服她的勤茇努力,一方面也替她感到心痛。
她每天大清早就跟着母亲起来磨米,准备做粿材料,拌炒各独馅料,还得刨萝卜丝晾晒、晒鼠曲草,一直忙到晚上结束营业,只是付出的辛苦却得不到对等的报酬。
“罗方竞……拜托你教我他生意……”游家欣忽地对他央求,不待他回应,她拍打起他的背,声音转而带着一抹气恼,“我不想拜托你……但我真的没办法……我不想放弃阿嬷辛苦建起的招牌……这样下去,爸妈会把店收起来,要我出去找工作……”想到那情景,她更难过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