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寒毛全竖直了,锐利的眸光似乎在衡量她的认真程度。两分钟过后,他寻找到自己需要的解答,决定光荣撤退。
“多管闲事!”他啐了正义天使一口,转身跑掉。
“喂、喂!回来呀!”绕珍当场愣在原地。
小家伙委实太不负责任,留下这一车的“赃物”,教她如何处理才好。
她应该亲自推到服务台吗?不好、不好,眼前的情况就好象好心的司机将路边的车祸患者载到医院急救一样,稍微弄不好就会被人误认为肇事者之一。
“管他的,我自己放回架子上。”绕珍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走道间有好几位盘点员,消失的条形码就让他们去伤脑筋好了。
她推动整车的赃物,开始踏上物归原位的旅途。
玩具盒才分发到第三样,一名女盘点员叫住她。
“那位小弟,请留步!”
小弟?先是被袁克殊那有眼无珠的笨货误认为小孩子,现下又被第二号出门忘记携带眼睛的职员错当成小弟弟,她真该反省自己是否缺少女性魅力。
“我长得像男生吗?”她不悦地回头。
三位穿着红白两色制服的员工杵在走道的左右两端,封锁一切逃生信道,其中一位女工读生出面代表谈判专家。
三位门神的脸上横溢着无庸置疑的厌恶,仿佛她刚从猪圈爬出来似的。
绕珍当场被他们睥睨的高傲姿态惹毛。
“干嘛?你们有事?”
“小姐,可不可以请你解释一下,这整车的玩具究竟是怎么回事?”盘点员扬高了鼻子。
哦--绕珍恍然领悟。她再如何蠢笨,这厢也能明了她这番情状在对方眼中看起来有多么暧昧。
敢情这票正义使者将善心人士误认为小偷来着,真是滔天的大冤枉!
“没怎么回事呀!刚才有一个高中小男生想偷走整车的玩具,被我逮到了,于是他作贼心虚地跑掉。我正要帮他把玩具归回展示架上,你们没看见吗?”她懒得跟他们扯太多。
正牌小偷才不会傻到一一将窃物还给失主,由此可见,她绝不符合“宵小”的身分,这是明眼人都可以推断出来的事实。
“童年玩家”的工作人员没事端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抓贼相,吓谁呀!
“我们看见的可不是这么回事。”谈判专家冷哼。
“小姐,”留守走道左侧的大汉开口了。“我们怀疑你涉嫌扒带本店货品,麻烦你跟我们进去经理办公室。”
“拜托!”她爆发了。“你们想抓我,没搞错吧?”
难怪台语会研发出那句俗话--好心被雷公亲。
这下子她百分之百被雷公亲得七荤八素。
※※※
“上一季本公司采购的新兴玩具大概就是如此,请问总经理的意见如何?”
“童年玩家”的经理级以上干部难得在周日的午后被征召来开会。演示文稿室的通风口流泄出中央空调冷气,悠悠吹凉了每个人的筋骨,但二十坪的空间内,寒意的中枢却来自总经理身旁的暗沉贵客。
演示文稿室的右墙装演成整片的落地窗,尤其此刻正逢烈艳的午后,照理说房内的每一方角落应该都是光明璀璨的,唯独袁克殊所盘踞的端点格外冷凝。
众人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若说是因为他全身黑衣、黑长裤的打扮,然而会场内独穿纯黑色的经理也大有人在,可没人形同他那般阴闷,却又夹着隐藏的咄咄逼人。
人家甚至还选择“休闲”马球衫的服饰呢!
严格说来,袁克殊先生一直让自己处于隐形人的地位,并未表示任何情绪,非到必要,他甚至绝少开口,因此十七位经理除了聆听总经理晁寄咏的介绍之外,依然不了解他的身分为何。
而晁寄咏的简介也提供不了多少陌生人的背景信息--“袁克殊先生代表欧洲总公司前来台湾考核,以后大伙应该会经常见到他。”
两句话,如此而已。
“谢谢你,陈经理。”晁寄咏颔首允赞做演示文稿的采购部头头,然后向袁克殊挑了挑眉。
他耸肩,不予置评。
轻灵灵的内线分机扣应进来。晁寄咏执起话筒……
“主管们正在开会,我不是吩咐过电话不准接进来吗?”他静静收听片刻,露出微讶的神色。“是这样吗?好,我会派人下去处理。”
通讯收了线,他示意同僚们会议结束。
“今天到此为止,散会。”
十七名与会者在最短的时间内散得干干净净。大好的星期假日被抓出来加班也就罢了,开会气氛还如此折磨人,此时不走,难道还留下来等神秘客人请吃饭?
“有好戏看了。”晁寄咏笑呵呵的,待闲杂人等消失在橡木门外,立刻激活隐藏式摄影系统。“门市部主任刚才报告,他们逮到一名手脚不干净的现行犯,对方居然有勇气做出顽强的抵抗,所以要求我下去看看。”
二十八吋萤光幕从天花板的夹层降下来。
画面一闪,立刻切入地下二楼的出事现场。
扬声系统虽然没有激活,光从萤光幕也可以感受到现场的混乱。
袁克殊百无聊赖的,没事有看戏也好。
八名员工包夹机器模型区的第四条走道,外围也出现了两名警员,更甭提中心点以外的看热闹人潮。
好玩,难道这许多人都奈何不了区区一名窃盗?!
“本公司的警卫能力似乎有待改进。”他调侃道。
晁寄咏没想到情势已经发展成众人瞻仰的景观,只好苦笑道:“我明天就雇用两卡车的中南海保镳。”
推推拉拉的人影移动两下,袁克殊立刻瞄见一瞥非常熟悉的牛津T恤。
“怎么回事?”他一愕,立刻挺直身体,全神贯注。
“老袁,你认识那个小扒手?”晁奇咏露出几分惊异和狐疑。
下一秒,半遮着棒球帽的俏丽脸颊也暴露在萤光幕中。
又是耶棵四季豆!
她是不是窃盗成癖?
“嘿,她好大的狗胆!”他骇笑出来。“走,咱们下去看看。”
晁寄咏大大地好奇起来。刚才一票人马向他会报今年公司即将获利几亿时,怎么不见他像现在这般兴致勃勃?
两位大头目才接近外围,就听见内部中心的吆喝声。
“干什么?你们凭什么逮捕我?”绕珍气急败坏地嚷嚷。
“刑法规定,现行犯人人可以逮捕。”盘点员也被她惹毛了。
“什么叫‘现行犯’?你哪只眼睛当场瞄到我偷东西了?”她不甘示弱。
“要不然购物车上的玩意儿你称之为什么?”
“购物车上的东西叫作‘玩具’,自己店里贩卖的商品你都不晓得,居然还来问我。有没有搞错?”她明显的已经怒不可遏。
盘点员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牙痒痒。
“警卫,立刻把她揪到警察局去!”
“有种你们上来试试看。”绕珍拉开架式,随时打算放手一搏。
“大家别吵,究竟是怎么回事?”晁寄咏排开人群,介入纷乱的战局。
阴险!“童年玩家”仗着人多欺陵她不打紧,背地里又找帮手助阵。她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回身面对新来的打击手。
好,除死无大事。
“总经理,您来得正好。”盘点员忙不迭地上前诉苦。“这个女生企图偷取我们的玩具,被当场逮个正着,居然还厚着脸皮否认。”
绕珍的视线越过被唤作总经理的男人,停留在他旁边的黑桃王子身上。
袁克殊!这厢敢情好,她也有救兵。
“袁大哥。”紧要关头,嘴巴自然得放甜一点。她急切地迎上去,巴住袁克殊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