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最基本的入社资格’?”新生面面相觑。
“要读过桌上那几本书的家伙才能入社。”纤细的指尖点了点标的物。
几本言情小说充当纸镇,押定了几张社团简介,以免被风吹跑。
新生研究了一下书名--《爆笑侠侣》、《秀逗大侠》、《俏皮小妞》、《娇女出招》,清一色是年轻女性偏好的文艺长篇,而且出自同一位作者。
“学姊喜欢阅读爱情小说?”新生甲扁了扁嘴巴。
“非关我个人喜好的问题。”爱理不理的解释从书页后飘出来。“这几本文学名著是本社指导老师凌某人的业余著作,举凡海鸟社社员非读不可,你们有异议吗?如果没读过,欢迎上路,明年请早。”
老鸟摆明了赶人的意味。
新生乙大大开了眼界。
“我保证明天绝对将它们读完,请学姊让我入社。”他不知从哪里卯出一股蛮牛劲。
绕珍终于放下那本落难的帅哥。这年头的小毛头真是奇哉怪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硬想闯进来。
“好,填资料,缴会费。”她随手抽出体育系专用信纸--她上个学期向系学会A来的,还没用完。
两名新生快速写下自已的基本资料。
“会费多少?”新生甲掏出皮夹。
“三万。”
“三……”两副下巴面临脱臼的危机。
真的假的?他们的视听功能依然正常吧?
“怎么,嫌贵?”学姊似笑非笑的表情登时刺伤了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
“神经病!”新生甲恨恨地揪住同伴。“走了啦!人家根本不打算让我们入社。”
“跩什么跩,不招新生就别把摊位摆出来嘛!”新生乙运用自己身为消费者的权利抗议。
“珍重再见。他日江湖相逢,自当把酒言欢。”她又七仰八叉地瘫坐在摊位后头。
不逊之徒总算走了,这样也好,省得她耗费时间与这群拿汗毛当胡须留的新生仍虚与委蛇。
“叶社长!”一本社团日志扭成圆筒,老实不客气地敲上她的百会穴。
“噢!”要死了,肯定是杀千刀的阳孔雀。她怒冲冲地回头,“妈的,干嘛打人?”
“唷荷,大陆国宝进贡台湾。”阳德嘲笑她的熊猫眼。
“有点水准好不好?本姑娘只不过被浣熊附身。”她没好气。
阳助教假权威之名,当头再赏她一记棒喝。“人家问得好,不招新生就别把摊位摆出来。”
“你以为我乐意耗在汗水体味交融的广场浪费时间?这是‘肯德基爷爷’的意思。”她白了助教一睐。“校长明言指示,‘海鸟社名义上隶属于学生性社团组织,应该遵循校园杜团应有的招生、管理规章,以免引起他人之非议。’你老兄只懂得为私人荷包着想,尽情打>
Transfer interrupted!
魽A装装样子?”
校长大人空长了一副圆嘟嘟、白胖胖、脸蛋红润的慈和相貌,却酷爱颁出圣旨与她过不去,随便想想就满肚子火。
“反正全社除了你也没有其它社员了,能者多劳。”无论何时何地,阳德一旦拆起她的底牌,可谓毫不遗置保留的余地。“也罢,既然门面陈列出来,干脆再招一名新社员吧!”
“才不!”她断然回绝。“别忘了咱们专门从事地下生意,胆敢请问阳助教,您如何向新社员解释,海鸟社以搜罗万恶金钱为主的伟大宗旨?”
“把我们的社团宣传简章递给他看就好了。”阳德以臀侧顶开她,为自己腾出一个空位。
广场对面,法律系小学妹端着娇滴滴的银盘脸儿,捻了捻杨柳细腰,遥遥对阳孔雀招摇。
“学长。”
“好久不见。”阳德大方地回以崇拜者俊朗的爽笑。
我把你个火鸡内涵的扁毛孔雀!绕珍心头暗斥。此人空具一副研究所高材生的书卷气,挟着“校园白马王于”的威名迷惑课外活动组老处女,故意申请成为海鸟社的助教,与她分掏那杯微未不足以塞牙缝的残羹。
亏她大人大量,竟然也捱受了两年。
“别瞪,否则她们会以为你爱上我。”阳德浅扬着高雅气质的笑容,右臂举高四十五度角,仿如选美皇后一般与众路崇拜女子挥手致意,嘴角犹能分音迸出几句劝告。
“哈、哈、哈,真好笑。”她发出干涩的评论。
“凌老师呢?”他问起社团指导老师的下落。
“她这个学期开课的堂数不多,近几天留在家里赶稿。”
“你干脆把摊位收一收,我们去吃饭吧!”阳德慷慨得紧。“我上个月发表的论文稿费领到了,请你吃排骨饭。”
“你必须连我表妹一起请,我跟她约好了今晚求宿一宵。”绕珍跳起来收拾细软。难得他大爷亮了荷包,不敲白不敲。
一张浅米色的资料表格飘落招生摊位,暂时冻结两人收拾的动作。
绕珍讷愣地仰首。
表妹羞怯而凝毅的佳颜出现在她面前。夕阳的光束投射在她的白衬衫上,反照出如烟如雾的蒙陇,绕珍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张先的词句……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
朱粉不满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平心而论,她自己的外在条件并不逊色,但比起灵均的清灵,总是多出几分泥尘气。
“我……我要,入社。”简短四个字的请求句已经让屈灵均挣扎了整个下午,终于鼓起勇气提出口。
“美女。”阳德吹了声口哨。“请问电话号码几号?”
“放下!”绕珍一掌拍掉他摸走的入社申请。“你不行,没得商量。”
“为什么?”灵均怯怯地抗议。
“不为什么,反正你待在青彤,表姊自然会罩着你,干嘛浪费课余时间参加社团?”她提了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
灵均自幼便非常害羞,受到语言障碍症的影响,她平时讲话只能以缓慢含糊的方式咬字,情绪激动时更会发生口吃的情况,因此自卑感比起同侪朋友们更加明显,最害怕成为众人的焦点。而今,她却要加入一个以卖弄三寸不烂之舌、或一切可能手段攒银两的社团,有没有搞错?
叶绕珍啥都不宠、谁也不爱--当然,老爸、老妈除外--偏偏疼坏了这个清清弱弱的心表妹,教她眼睁睁看着表妹接受命运的磨练,在一次次的挫折中伤心落泪,倒不如把她五花大捆、搁在高压电铁轨上,活生生让火车辗过去还痛快些。
“可是,我想,训练自己,的胆识。”灵均已经习惯唯表姊的马首做前瞻,不过今儿个她可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如果想训练胆识,中元节的时候我再约你去逛基隆鬼屋。”
“无所谓,我收你。”阳德力排“独”议,抢下灵均的申请表。
男性嘛!好色而慕少艾是正常举止。而他恰好与全世界二分之一的人口一样正常。
“喂,我说拒收就拒收,你怎么一点也不尊重社长?”海鸟社的头头喷烟了。
“‘社长’,别忘了你正在和亲爱的‘助教’说话。”阳德怡然又自得。
“助教又如何?”她横眉竖眼地警告他。“你以为自己是助教就可罔顾学生意愿?告诉你,现在快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华民国政府已经解严了,中共也面临国际人权协会的施压,欧洲各国联合成命运共同体,美国依然面临钜大的财政赤字,新加坡跃升为‘四小龙’的高度成长国家,连台北市的捷运木栅线也通车了。”